咦?这反应……是求夸夸?倒也……可爱?
“崔清婉”双眼一眯,笑得更甜更暖: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你看啊,你有这份本事,还有这份心肠,就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比如去扫平那些欺压良善的,去守护那些需要保护的,再不济,帮乡亲们修修屋子、补补农具也好,这才是好男儿该做的正事,比那些……”
她顿了顿,把“在皇城里虚与委蛇”咽了回去,
“嗯,总之,你做得非常好!就该这样!为民除害,义不容辞!”
“这,羿怎堪如此褒奖——”
崔皓羿的声音微微颤动,呼吸也浓重起来,明明想要下意识垂下眼帘掩饰眸底的汹涌澎湃,却又舍不得错过她脸上的每一寸光彩。
只是他这过分谦卑的姿态里,似乎透露出一丝近乎痛苦的挣扎。
“崔清婉”自然是捕捉到崔皓羿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黯淡,她心头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更加坚定:
“有什么堪不堪的?事实如此,你做的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该理直气壮地接受这份夸奖!难道在你心里,只有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才算值得?守护一方百姓安宁,让无辜者免受欺凌,这难道不是顶天立地的功绩?”
“我——”
“崔郎将,长公主殿下唤您近前去。”
崔皓羿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即将呼之欲出的剖白连同胸腔里翻涌的千言万语,都被这突兀的传唤生生截断。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又似上次交谈时戛然而止的那个眼神——有未尽的激动,有入骨的渴望,还有反复思量的焦急,不过这次,他少了丝愁绪。
他好像这次并不打算隐瞒,好像已然决定要与她倾诉衷肠。
“崔郎将,长公主殿下唤您近前去。”
可惜,侍女清晰而恭谨的嗓音再次响起,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这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两人之间那紧绷又微妙的气泡。
崔皓羿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
冲她的方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无声的告别与致歉,然后他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主位麟华长公主的方向走去。
银甲披风,在宴厅烛火的映照下,竟透出几分落寞的孤直。
“崔清婉”怀里,核桃奴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它动了动头颅,“喵”地轻叫一声。
下意识收紧手臂去安抚核桃奴,明明指尖传来玄猫温热触感,可她的心跳却莫名空了一拍。
她无法欺瞒自己,尽管她可以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追问,可她确确实实也在意崔皓羿未曾言及的究竟是什么。
不论是巷尾那次被主动放弃的,还是宴会这次被意外打断的。
戛然而止的对话,未及深究的眼神,还有崔皓羿最后那个挺直却显得格外孤寂的背影,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几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宴厅的喧嚣笑语重新包裹上来,她却觉得周遭安静极了,因为她什么都听不到。
可眼见崔皓羿已奉命前行,她只得赶紧撇去杂思,稍加犹豫,她便紧搂核桃奴迈步跟了上去——与其独自留在原地引人注目,倒不如借他身形稍作遮掩。
毕竟在这场宴会上,她只能算个小插曲,主角总归是这些皇室之人。
不复之前慎微,此刻她跟在崔皓羿身侧,又借高大身影遮掩,竟也敢挑起视线悄悄打量起之前未敢直视的麟华长公主——
高髻蝉鬓,宝石钿头,与承乐公主的张扬华贵相比,长公主这身装扮堪称“简朴”,但“崔清婉”还是一眼便捕捉到对方簪在发髻一侧的青绿色花朵。
若论颜色,这极浅的青绿绝对是比不上盛王食案上的艳丽,可这牡丹实在难得。
正所谓:大度而不浮华,贵气而不奢靡。
“崔清婉”眸光流转,面上虽不显惊奇,可心中已对这抹青绿的价值了然。
“不知麟华殿下召卑职前来有何吩咐?”
崔皓羿行至主位数步外停下,面向斜倚于凭几之上的皇室贵妇人,躬身抱拳行礼。
麟华长公主扬扬手指,免了他的礼数,可开口时并未理会近前复命的崔皓羿,反而是凤目微挑,将目光落在坐于一旁的楚王身上:
“三郎,尔已二十有四,若连五郎都调教不好,孤该如何放心将舜儿交托予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