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孩倔强的脸,男人听不懂,还是应和:“好好,你说得对。”
景井被认同,顿时开心,眼睛都睁大不少。
没好脸色几秒,他垮下脸,背过身。
男人柔声细语:“怎么了?”
景井感觉到脑袋上暖暖的,估计是男人在摸他的头。
其实景井只是害怕,男人走了就见不到了,还得难过。
他重新躲到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景井闷在被子里,脸蛋红红,空气闷燥不流通,好在他忍耐力好,小苦不算什么。
躲着,景井能听见外面的议论。
男人在开口:“他的身份我还在调查,小芸,你是对的,这孩子不能这样下去。”
“小芸”,也就是瓜子脸姐姐开口:“林老师,这孩子万一真无家可归……”
听见这话的瞬间,景井直觉不好,他其实不知道“家”的意思,但没有那东西听起来很严重,回不去那里应该也不是好事。
景井的心绷紧,泛着他所不知道的味道。
之后,景井待在那张床上,吃了四五顿饭。
当然,他不是光吃饭,他学会了很多词语。
糖是甜的,心情不好时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叫苦,他们是反义词。
他以前吃过的淀粉基凝胶状食品 ,原来叫面条,还有很多吃的,居然叫起来都很短。
名字这么短,不会混淆吗?
景井练了说话时的发音,他放慢速度,一个字一个字落出,总算让瓜子脸姐姐听懂了:“不会的。”
“哈,好,里……厉,害。”景井一点点道。
瓜子脸姐姐坐在床边,看景井时为了看清脸,头歪扭着,温柔地笑:“谢谢。”
景井的学习能力前所未有的快。
“他的天赋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林老师感叹。
瓜子脸女人,也就是钱芸骄傲道:“是啊,短短一天半,他就进步好多,简直就是天才。”
“可惜,这么多年荒废了。”
钱芸拍拍胸脯:“有我教他,放心,不怕。”
“你干活我才是怕呢。”林老师调侃。
钱芸嘟嘴:“老师你可真过分。”
而他们唠嗑时,景井下了床。
鉴于前科,他不敢走远,围着床转圈。
除此以外,就是观察仅隔了走廊的对面房间。
对面,他之前看见那群同龄人一个个走了进去。
看着看着,对面房间的门忽然动了,露出一个小缝。
一双细长的眼睛看向外面,眼珠子转了一圈,离开了门缝,再然后,门缓缓被推开。
细长眼的小男孩扒着门,警惕地观察周围,扭头似乎对后面说些什么。
景井之前从未见过和他差不多的人,忍不住将他代入跑出来的自己,感同身受着,替他紧张。
嘀咕几句,小男孩从门里出来。
但门没有关。
景井正替他捉急,一只手从暗处伸出,反摁住外门。
那是一双稚嫩的手,一双干过活的手。
分明幼稚的应该玩玩具手,不知为何看起来皱皱的。
景井的视线随着手往身上移。
干净的脚落到实地,与细长眼男孩的同款衣服裤子,下巴上有印子,像睡觉压出来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鼻子上是眼睛,一双向上挑的眼睛,睫毛微颤,两眼蕴波涛。
他很漂亮。景井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但最主要的是,他是活的。
景井的呼吸滞了一瞬。
他难以形容。
捂住胸口,景井两只脚挪动身体向后逃,可没有手臂支撑,景井这只靠脚的车跑不远,不意外地跌下床,摔倒在地。
我的呼吸还在吗?
第一反应,景井重新捂住胸口,确认他的心跳。
刚刚那个人好吓人,他能控制我的心跳!
景井越想越怕,爬到床头下,蹲在那里当蘑菇。
他忽然很想先前去过的那扇窗。
那扇窗下,白光会倾泻,给古板单调的白瓷砖投入灵魂。
被光笼罩的白瓷砖和白墙,在那一刻像赋予幸福的圣地。
用景井的思维来说,那地方不会挨饿、不会疼痛、不会被骂、不会害怕,比他的父母研制上千次未能研制出的药还难见到的地方。
奇迹般的地方。
景井很想带漂亮的人来这里。
一定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