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玉翻过身去,扯了扯被子,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金陵虽然天气比较暖和,但是早晨还是比较凉快,偶尔还有阵阵冷风拂过,尤其是下了雨之后湿气甚重,倒也不比长安和洛阳暖和多少。
晨风悄悄从窗户溜了进来,睡在地上的裴砚忽地觉得有些冷飕飕的,就提起被子,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踢了踢两条腿继续睡了。
可是还没多睡几分钟,门口就立刻喧哗起来,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一群麻雀在外面呢。
裴砚陡然皱起眉头,心里烦躁得很,两手捂住耳朵,翻了个身,想要强行忽略门口的骚乱。
然而下一秒,厢房再度被人敲得哐哐响,门外传来陶维钧急迫的声音:“裴少卿!大人!大人!不好了!我——我府里死人了!你快来主持公道,还陶府一个清白啊!”
听见有人死了,裴砚的两只眼睛猛地就睁开了,他瞬间精神抖擞,刚一起身发现薛嘉玉也醒了,薛嘉玉连忙问:“怎么了?”
他冷静道:“有人死了,你去换衣服吧,我先去应付一下。”
薛嘉玉跟着他这么久,早就习惯有人死了的小场面,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行。”
裴砚简单裹了一件披风在外面,推开门,发现外面人山人海,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他系好带子,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忧心如焚的陶维钧,“怎么回事?”
陶维钧往旁边侧了侧,他的眼神飘忽不定,语气颤抖,“大人,今早府中的侍卫巡视的时候,在后院发现了这位小娘子的尸体。”
闻言,他的视线越过陶维钧,投向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冷冰冰的尸体,她的身上甚至连一片白布都没有,当裴砚的视线挪到了死者脸上的时候,他忽地就愣住了,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已经凝固。
这时,薛嘉玉已换好衣裳出来,她正准备瞧瞧尸体,却被裴砚破天荒拦住,她甚是不解,“大人,你挡着我做甚?”
她不断踮起脚尖,好一探究竟,可是当看见死者的时候,薛嘉玉脑袋中紧绷的一根线忽然“啪”的一声断裂,她猛地将裴砚推开,提起裙摆,快步跑到尸体身边。
薛嘉玉慌乱间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动作轻柔地盖在死者身上,她的手不自觉放在了死者僵硬的面部皮肤上,嘴唇开始止不住地发颤,“燕柳……”
陶维钧瞧见面前这一幕情况,顿时有些懵,他来回转了转身,“这……裴大人,你们与这小娘子认识?”
“在洛阳匆匆见过几面罢了。”
裴砚冲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凑到耳边悄声说:“阿玉,公事公办,勿要带有私人情感。”
“我知道了。”薛嘉玉迅速平复好自己的内心,蹲在地上,由于这里没有工具,只能简单地查看一下尸体表面,“死者是割喉而死,身上没有殴打痕迹,也无毒发痕迹。根据身上的尸斑和僵硬程度来看,应该是昨夜子时死亡的。”
裴砚见这里的人越围越多,可死者身上衣冠不整,实在是不太体面,就让金羽速速把闲杂人等打发走了。
他说:“所以死因就是割喉而死。陶老,你可知昨夜死者同哪些人见过面吗?”
陶维钧两手交叠放在身前,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只知道昨夜陈昭公子要求燕柳陪他,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哎,这燕柳脾气特别好,与府里的人都相处的很和睦,怎么就死得这么惨呢?”
“我先进去换件衣裳,一会儿你便带我们去燕柳的住处吧。”
裴砚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带着笑意的挑衅声。
那人迈着步子缓缓走来,盛气凌人,身上穿着黄色衣裳,腰间挂着三个玉佩,五个香囊,后面还跟着整整五个小厮,一瞧便知道此人定然是这金陵的哪位富家公子。
不知为何,薛嘉玉的脑子里忽然间浮现出了陈晟那个骚包。
“陶老,要我看,此等小事根本就没有必要劳烦裴少卿吧。不过是个卖笑的小娘子罢了,死了便就死了。”
听及此,薛嘉玉立马收回刚才那个内心想法,陈晟倒还没有这个人如此丧尽天良。
她本以为燕柳离开长乐坊后,可以带着孩子过上好日子,不用再看那些纨绔公子的眼神,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陶府,就连死后还要被人蔑视,无法安息。
实在是个可怜人。
虽然薛嘉玉也自诩是个可怜人,但也许是她不忍其他女子受苦,因而她不禁走到陈昭面前,扬起手掌心,狠狠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这位公子,什么叫做卖笑的小娘子死了便死了?不管燕柳生前是做什么的,但她至少是一个人,死后应当得以厚葬,而不是被人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