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看不出来?我是它…”陈忘野握拳到嘴边,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目光闪烁,顿了下,“爸爸啊。”
“哦…这样啊…”女生低下头,语气有点失落。
黎雾抱着小猫走到玄关处,小声问陈忘野,“所以不是你把人肚子弄大?是汤圆?”
“不然呢?”陈忘野听到这问题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她心中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深呼口气,强压下怒气,转移了话题,“而且它不叫汤圆,叫煤球。”
黎雾理所应当:“它就叫汤圆啊。”
“煤球。”
……
小猫从黎雾怀中挣扎着跳到地上,绕着她转了几圈,尾巴高高翘起,时不时轻轻扫过她的小腿。它先是凑近好奇地轻闻了闻她的裤脚,鼻子微微抽动,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很自来熟地靠在了她的脚边,毛茸茸的身体贴着她的脚踝,仰头和她对视。
一身柔软的奶白色毛发在灯光下泛着珠光,只有圆脸中间呈现灰色,从耳朵到鼻子逐渐变深,像是一颗漏了馅儿的黑芝麻汤圆。
“什么煤球,就是汤圆,还是黑芝麻馅儿的。”黎雾伸出根食指戳戳小猫的脑袋,指尖陷入柔软的毛发中,眼睛弯成了月牙,“是不是?”
陈忘野不让步,语气不容置喙,“煤球就是煤球,汤圆也太嗲了。他是个男孩。”
“煤球是纯黑的懂吗?怎么能叫煤球,那么难听,宝宝该自卑了。”
这下也没人管小猫喜不喜当爹了,陈明清听着这对话就绝望,靠在墙上无语望天:“我天啊我服了,你们七八年前就在吵这个,怎么现在还在吵,都不腻的吗。”
此话一出,陈忘野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外人面前的沉着冷静都功亏一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只有她能牵动他的情绪。
在她面前,他总是会变得特别幼稚。
为一个游戏一道题,能跟她争几个小时也不嫌累。
……
某人忽然沉默下来。
那头,黎雾还在了解事情原委。
陈明清给她解释道:“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人家让咱给她出示绝育证明,去哪给她找。”
他啧啧嘴:“你看这小猫多无辜,飞来横祸。”
可怜又无助。
话是这么说,但地上的当事猫没有一点自觉。它很松弛地坐在地上,尾巴盘绕在身侧,仰起头懒洋洋地看他们吵架,眼睛在灯下像蓝玻璃一般清透,乍一看很无辜,仔细看看,那神情和某人很像。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了解完情况,黎雾点点头,回身看着女生,下了结论,声音不急不缓:“它不可能让你家小猫怀孕的。”
她耐心地解释,娓娓道来:“它是我8年前在校门口捡的一只流浪猫。我捡它的时候它才两三个月大,可能是患有隐睾身体不好才被遗弃了。”
“我在它8个月左右大的时候带他去做的绝育和隐睾治疗,当时它做手术开膛破肚,差点就没撑过来。”
“那时候我每天在学校上课都不安心。家里装了摄像头,我就在手机上偷偷看它,生怕它出事。大概陪了它一星期左右它才彻底恢复。”
“你要是想找猫爸爸的话,咱们小区确实是有一只流浪小公猫,我刚刚在楼下还喂它了。”
她低头翻翻手机,找出照片递给她看,“你看,它挺漂亮的,也很乖。”
“道理我觉得你都懂。”
“如果是真是作为猫家长想讨个说法,无可厚非。”
黎雾顿了顿,犹豫过后还是开口,语气比以往都冷静不少,“但如果是为了别的,就也别拿孩子当借口。”
“你知道的,孩子拴不住男人。”
……
-
她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平静而理性,挑不出瑕疵。
女生没再多言,道谢后就离开了。
家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陈忘野靠在墙边,眸色深了些:“没想到你对小猫的记忆还是挺深刻。”
“那当然。”黎雾仰头一笑,情绪又高涨起来,“它可是我的宝宝啊。忘了谁我也不会忘了它。”
“是不是?”她抱着小猫像抱小婴儿一样,把它四脚朝天翻过来,低头埋进去狂吸它的肚皮,小猫弱弱地喵呜了一声,像在抗议。
陈忘野刚拼凑好的平静又碎了一地,他轻笑一声,语气冷漠,“合着只有我被你判了死刑。”
“你别听他瞎扯。”陈明清算是听不下去了,秉持着十几年纸尿裤搭子的良心,他提醒黎雾,“虽然你是负心女是真的,但毕竟你现在是病人,还是先好好休息。”
被闹了这么一大出,黎雾差点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哦对,我是回来收拾行李的,这也不是我家。”
她说着就奔向客厅墙角的一个行李箱,拿起转身就想走。
“啊?这么着急?”陈明清一愣,“你们俩的事谈妥了吗你就又要走,这次不会是直接消失70年吧。”
他拦住她:“等会,陈忘野做饭了,你先吃两口再说。”
他拖着黎雾到客厅,把她按在椅子上,“咱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好兄弟,也不能眼看着你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身无分文露宿街头啊,被坏人拐跑了怎么办。”
“我是失忆,又不是失智。只是忘掉了一些没用的东西罢了。”说着这话,她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陈忘野。
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当事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抱起手臂微不可察地“呵”了一声,侧过头去。
谁稀罕似的。
黎雾也不理他,拎起小猫接着吸,“妈妈记得你就够了,是不是呀宝宝muamuamua。”
紧接着她“突突突突”连续亲了猫十几下,像机关枪一样,“来吧,让妈妈好好爱爱你!”
-
没几分钟的功夫,整个房间就飘着饭菜的香味。
热气蒸腾,配合着油滋滋的爆炒声蔓延在空气,与窗外呼啸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厨房是开放式的,黎雾坐在客厅能直接看到厨房中两人忙碌的身影。
行吧,有人服侍她给她做饭吃,也不亏。
又过了半晌。
她从小猫身上猛地抬起头,爽得像是刚吸过毒一样,眼神有点迷离,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我决定了!”
大概是很习惯她的一惊一乍,厨房那俩男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低头忙着自己的活,都不搭理她,黎雾不太满意,朝陈忘野挥挥手吸引他的注意,“喂。”
站在那个位置,他不可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就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慢条斯理气定神闲地进行着手中的动作,洗菜,摘菜,切菜,愣是没抬眼。
这人怎么这么矫情。
黎雾没办法,硬着头皮喊他的名字,“陈忘野。”
那边终于有了点动静,站在水池前调整了下姿势,缓缓掀起眼皮,目光丢过来,“嗯?”
“你怎么都不问我决定了什么?”黎雾问。
还能决定什么。
难不成是觉得两人一猫挺美好,决定不走了?
陈忘野挑起眉稍,心情看上去不错,薄唇轻启,语气一如既往的狂妄,言简意赅,“说。”
她捏起怀中煤球的猫爪,炫耀似地朝他挥一挥,像在宣示主权,歪头一笑,语气轻快,气死人不偿命。
“我决定了。”
……
“我不仅要走,我还要带着孩子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