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爸给我的压力大,重男轻女,也不是我叛逆,我不至于这么幼稚。”黎雾语气淡淡,低头盯着卷面上的公式,“我目前确实没开窍,但谁都有想进步的心吧。”
她不喜欢把自己简单地定义为"受害者",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短板归咎于外界压力。
这样的思维方式,某种程度上是另一种自我矮化——好像一个人的成功或失败,永远要和性别议题挂钩。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有擅长的科目,也有不擅长的。
这很正常,不是吗?
说着说着又像炫耀,她笔尖点在卷面:“即便我已经是稳坐第一了,但人也不能停下来追逐的脚步呀,对不对。”
跟她是不是女生没关系。
跟她在不在意别人眼光没关系。
哪怕她真的学不会物理,那也没关系。
可她还是想试试。
“切,你就不怕陈忘野把你第一给抢了。”
黎雾也笑,“他要是想抢就抢着试试。”
“等下,我突然有个问题。”陈明清才想起重点,忽地抬头,狐疑问她,“你不会还琢磨着物理竞赛的事呢吧。”
“不能因为咱们班所有人都参加竞赛,你就也要搞一个啊。”
“这么爱跟风。”
他苦口婆心,难得严肃,“黎雾,我以前觉得你最酷的就是能坚守本心,不为所动。”
“别人都报竞赛,就你不报,因为你知道自己的长处是什么。”
……
太聒噪又喋喋不休,黎雾被他吵得心烦,忽地抬手打断,表情认真。
“问你个事。”
“啊?”陈明清被她唬住。
“他当年为什么被送走?”她问。
陈明清:……
“不是,我的意思是。”黎雾歪了歪头,开玩笑般,想显得轻松,“你哥比你帅比你高还比你聪明,你爸妈怎么就想不开要留你啊?”
“不是你什么意思?”陈明清瞪她一眼。
“字面意思。”她眨眨眼,“纯属好奇,没有恶意。”
“你喜欢他?”他冷不丁问。
“啊?你这什么脑回路啊。”
“不喜欢他你对他这么感兴趣?我可从来没见你对哪个男的有兴趣。”
陈明清抱起手臂,明显是防御姿势,语速也加快,“按你往常的个性,不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谁入过你的法眼,全都是杀个片甲不留。”
察觉到他在迂回,刻意回避这个话题,黎雾不说话了,只是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陈明清被她盯得发毛,眼神开始飘忽:"要问你自己去问啊,这是人家隐私..."
“我直接去问他?怎么问?”黎雾捏着嗓子,“'同学你好,请问你爸妈为什么不要你啊?'。礼貌吗?”
陈明清嘴角一抽:“你什么时候讲过礼貌啊。”
“那我不是和他不熟吗,但我又想知道。”
她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强烈的好奇心。
他身上的元素很矛盾。
就像校门口奶茶店新出的黑色冰激凌,猜不透口味,就更让人想咬一口尝尝。
“我知道了!”黎雾一拍掌心,恍然大悟,“他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吧?”
陈明清扶额,“至于吗姐姐,这么咄咄逼人?”
确实咄咄逼人了,但她也确实想知道个原因。
只不过很多时候抛弃没有原因。
她看过一组数据,国外家庭收养中国弃婴中,高达88%为女孩。
有多少生命刚出生就消失在了下水道,洗衣机,被遗弃在寒冷的冬夜,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她没想替谁开脱,只是试图去揣测这些封建愚昧的老一辈思想,一番推理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免唏嘘,“如果抛弃的是个男孩的话,那只能说明他有什么身体缺陷了吧,没别的可能了。”
陈明清头上降下三条黑线,支支吾吾,“算了,你就这么理解吧。”
“况且他也没有到被遗弃的程度啦,只是放在姥姥家养了几年,然后又放在小叔家养了几年。”
“……现在这不是接回来了吗。”
见黎雾还不满意,陈明清咬咬牙,“行吧,告诉你个事。”
“嗯?”黎雾微微前倾。
“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在乎排名啊,成绩啊,面子啊那些虚的。”
“啊?”思维未免也太跳跃。
陈明清压低声音,“我也是好多年前听说的,当年他还和姥姥住一起。”
“他也挺混蛋的,初中的时候考试是一次倒数,一次第一,交叉轮换着来,从没失手过。”
“知道是为啥吗?因为学校规定给进步的学生发奖学金,进步几百名就发几百。”
“他很缺钱?”黎雾问。
“对。”陈明清总算讲到重点,“所以不管是你想和他一组搞物理,还是猫那事儿,都是。”
“我看不如你就给他点钱。”
他故作深沉,做了个数钱的手势,搓搓手指。
——“钱能解决所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