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飘逸,最后一笔还带着上扬的小尾巴,像是噙着笑写的。
黎雾的耳尖莫名发热,又写:
「没忍住,你居然对黑塞感兴趣?」
「一般。」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这么好奇我?」
「没兴趣你还拿这本书干嘛?」
「你想听什么,对你感兴趣?」
……
黎雾恼火:「你怎么没一句话正经的。」
她听到他在背后轻笑一声,下一秒纸条又被丢回来。
「谁说我不正经了?」
纸条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直到被陈明清半路截胡。他捏着纸条笑得肩膀直抖:"哥,你可真骚啊......"话没说完,纸条就被陈忘野抢了回去。
见她没回,他又在下面补了一句,「我做家教那家的弟弟也喜欢黑塞,随便看看。」
为躲避陈明清的骚扰,陈忘野换个方向扔纸条,结果被陈明清伸手过来一拍,转了方向,"啪"地落在胡桃桌上。
胡桃捏着纸条,侧头看黎雾,八卦的眼亮闪闪的,压低声音,“陈明清都看了,我能看不?”
黎雾无奈:“也没什么特别的…”
得到默许后她迅速展开纸条,突然瞪大眼睛。
有时候黎雾觉得胡桃就像个人形AI,很容易被触发一些关键词。这就被触发了,她猛地抬头,回身问陈忘野,“什么弟弟啊!知夏书院那个?帅不帅。”
上次问陈明清,陈明清都不回答,她一直心痒痒的。
陈忘野没思考,一秒作答,“帅。”
“和你比呢?”
“他吧。”
“我靠!!!真的假的???”胡桃没控制住音量。
知道他说话从来不掺假。
胡桃心说比陈忘野还帅那得多帅啊,不得闪瞎她那双钛合金狗眼啊,没想到狗眼还没被闪瞎,耳膜先被震穿了。
"胡桃!"
一声裹挟着怒意的暴喝从讲台炸开,杨过手中的教案"啪"地砸在讲桌上,震得粉笔灰簌簌飘落,连黑板擦都跟着颤了三颤。
胡桃一个激灵从座位上弹起来,后背绷得笔直,像被钉在座位上。她能感觉到全班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刺在自己背上,耳根烧得发烫。
她和杨过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上学期在食堂后门,她和黎雾坐在操场边上啃冰棍,正说到兴头:"你说他讲课这么烂还那么大排场,真就是人有关系万事通呗..."胡桃当时说得眉飞色舞,冰棍汁融化,顺着指缝往下滴,"我还是喜欢王老师,虽然脾气爆了点..."
"不像杨过..."
话音戛然而止。胡桃永远记得那个瞬间——她扭头时正对上杨过阴沉的脸,吓得她三天都没睡好觉,一闭眼全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我讲课你在后面闲聊什么!"杨过此刻的声音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我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学生!自己不求上进还影响周围,要不要脸面!"
他食指重重指向教室后门,"给我站出去!"
胡桃脸色刷地白了。她平时是出了名的厚脸皮,上课接茬、下课疯闹,被点名批评都能笑嘻嘻的。可此刻她只觉得喉咙发紧——杨过这话确实重了,重得她脑子嗡嗡直响。
"要我说就该按成绩排座位!"杨过还在咆哮,粉笔头砸在讲台上碎成几截,"优生差生混在一起像什么话?男女生更该分开坐!别互相影响!"
黎雾控制不住,"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板发出刺耳声响。
就在这时,教室后排传来一声慵懒的轻笑。
"老师,是我影响的她。"
陈忘野慢悠悠推开椅子站起来,校服领口歪歪斜斜地敞着,露出半截锁骨。窗外雾蒙蒙的日光染在他发梢,将那头乱发染得更黑。
他单手插兜站着,明明姿态懒散,脊梁却很直,像棵雪地里倔强倨傲的青松。
"什么?"杨过眉头拧成疙瘩。
"我说——"陈忘野拖长音调,笔尖漫不经心点在桌面,"是我找她说话的。"
他张口就来,笑了下,“她问我问题,我给她讲。”
这句倒也没撒谎,只不过不是物理问题罢了。
杨过脸色稍霁。虽然上次抽烟事件给陈忘野记了过,但面对这个物理满分的优等生,他语气还是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什么问题?我看看。"
他走过来,陈忘野早就把黑塞的诗集藏好了,他坦荡荡地从桌面拿起物理课本,早有准备般地翻开,修长的手指刚点到某条定律,一个粉色信封突然从书页间滑落。
信封上贴着个爱心贴纸,泛着暧昧的珠光。
一看就是一封情书。
空气瞬间凝固。
无独有偶。
倒霉事儿接二连三。
黎雾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是什么运气啊——
她认得这封信。
上午课间她们回教室时,正撞见文艺委员红着脸往陈忘野课本里塞东西。当时胡桃还撞她胳膊:“黎黎还好你没什么朋友…要是你朋友和你喜欢一个男生,你可咋办,很难受的。”
“尤其是喜欢像陈忘野这样的,你不得与全世界为敌。”
“至于吗?”黎雾笑,“全世界?”
“诶?你怎么没反驳?”胡桃眨眼。
“我不是反驳了吗?”
“重点不是‘陈忘野’吗,你不反驳?”
……
记忆闪回。
下一秒,电光火石间,陈忘野已经撕掉信封角落的署名。
杨过一个箭步冲过来,却被他侧身避开。
"谁写的情书?"杨过声音陡然拔高。
前排某个女生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不是情书。"陈忘野指尖一捻,将纸片碾成团。
"粉信封不是情书是什么?谁给的?"
教室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摩擦的声音。四十多道目光织成密网,将那个粉色信封锁在网中央。
他慢悠悠开口:“不是谁给的,是我写的。”
“好啊你,臭小子。”杨过指着他鼻子,“五毒俱全是吧。写给谁的?”
“这不是情书。”陈忘野忽然笑了,“这是遗书。”
“要不我给您念念?”
他慢条斯理展开信纸,清冽的嗓音在教室里荡开,“世界越来越美了。我独自一人,却很自在。”
“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我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
“还需要继续念吗?”他抬眼,眸色冷淡。
这是黑塞的诗。
冷白的光透过他指缝,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他念到"渴求成为星星,充满诞生,充满腐朽"时,黎雾看见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