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板凳终于坐齐了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是满满的一大碗炒饭,简单的季节,粗茶淡饭。
夜半三更,估摸着何春花和张栋树都已睡熟,段浦生和解长庭趁着月色分明,出了老宅,摸索着下山的路去一探究竟。
一路上,果真如解长庭所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竹林间,这些散发着绿莹莹光芒的萤火虫穿梭其中,或有将自己停在沿路的青石阶上,或有掠过竹节凹槽,留下时隐时现的亮意。
“真有萤火虫呐。”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萤火虫的段浦生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叹,他轻合手又松开,一只萤火虫从他的手心飞走。
解长庭淡道:“比之前见过的要漂亮很多。”
两人走在下山的青石阶上,路不难走,毕竟有月色照人,还有萤火伴路。
停在了小卖部的入口,眼前的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夜晚人声寂静,只有蝉鸣聒噪。
段浦生向前走了几步,本意是想看看,山下与山上有何区别,却被一道如水波般的隔膜阻拦,伸手触摸的刹那,他听到了间歇不止的哀嚎,漫长且沧桑。
“不要吊着我了,活,不活啊!”
一瞬间,段浦生被弹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被手抵住,他才勉强稳了下来。
解长庭面色一变,随即他上前也欲查探,直被段浦生拉住。
“别去,有古怪。”段浦生沉着脸道,“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
两道人声突兀出现在这里:“听到了什么声音?”
两人立马转身,冷冷看着突然出现的变故。
背后突然女孩的声音,段浦生转身,看到两个头戴白色花环的女孩,虽然认出来是张珍张珠两姐妹,但他还是被吓得浑身一抖擞。
张珠被两人冷漠的视线吓到,她喏喏喊着两人,害怕道:“大哥,二哥?”
解长庭缓了脸色,询问道:“这么晚还不睡?”
“我以为你们是来捉萤火虫。”张珠提着两个叮里当啷的玻璃罐,小心翼翼道,“不是吗?”
段浦生立马道:“是,当然是,本来想偷溜出来玩,没想到你这小家伙怎么鬼精,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张珠立马松了口气,递出其中一个玻璃罐,笑道:“我就说嘛,你们肯定是无聊出来我,姐姐还不信。”
段浦生想,话既然说了,便要做了,否则看这两个小姑娘探究的眼神,指不定后面觉察出奇怪的地方,反倒加大了难度。
张珠人看着小小的,捉萤火虫的速度却是最快的,手一合一拢,塞进玻璃罐里,不一会儿,三五成群的萤火虫聚拢在玻璃罐,亮意更甚。
时候实在太晚,两个玻璃罐装好,解长庭板着脸催促着上山回老宅,山路悠长,两个玻璃罐时而碰撞在一块,丁零当啷。
月亮,萤火虫,都照得回家的路清晰可见。
回到老宅时,何春花已搬了张椅子坐在家门口,昏昏欲睡的模样在看到回来的四人后立马清醒,臭骂道:“刚夸了你们,立马蹬鼻子上脸,反了天了。”
看到孩子们手里的萤火虫玻璃罐,笑了一下,又立马臭着脸道:"又捉这些东西干什么?"
张珠和段浦生对视一眼,她捂着脸默默偷笑。
这样子被何春花看到,她摸了摸张珠的头,催促四人赶快上床睡觉。
“多晚了不清楚,都去睡觉!”
张珍和张珠回了房间,张珍心神不宁,早早上床睡觉。张珠却不着急,她觉得天气很热,还怕萤火虫也跟着热,特地接了盆凉水,把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罐放在凉水里,等她上了床,隔着防蚊纱看桌上的玻璃罐子,一夜好眠。
段浦生和解长庭踩过吱吱作响的木梯回了房间,外面的月亮实在皎洁,两人忍不住在窗前观望了会儿。
“方才,我听到了一道老人的声音。”段浦生续上之前没说完的话,“那人说,不要吊着我了,活,不活。”
解长庭淡道:“这话倒和现在朴实无华的日子格格不入,倒有点像……”他话没说完,语意之下,不免是那些人最恐惧害怕面对的事物。
段浦生问:“像什么?”
“没什么。”解长庭习惯性捏捏段浦生的手腕,轻声道,“想到以前的事有些感慨。”
“我在呢。”段浦生低头看着玻璃罐子,笑道,“这东西怎么处理,放里面可活不长。”
“放飞吧,天高地阔,能活一时是一时。”解长庭屈指点了点玻璃壁,眼神温柔,“总比被关在了匣子里永无天日好。”
“好。”
段浦生打开了罐子,翻飞的萤火虫煽动翅膀朝外出飞,一带连绵的绿光逐渐离他们远去。
“睡吧,时候不早了。”
“嗯。”
但第二天,戏曲性的一幕出现了,段浦生和解长庭没被夏日的酷暑叫醒,反而被楼下持续不断的哭声惊醒。
段浦生下了楼,看见张珠捧着玻璃罐哇哇大哭,原来是醒来的她发现玻璃罐内的萤火虫都不亮了,她也明白过来,这些亮晶晶的萤火虫死在夜里,伤心难过。
“别哭了。”张栋树无奈道,碰巧今天何春花不在,没人能哄得了这小祖宗,他紧皱眉头,手里迅速拿竹条编了只竹蜻蜓递到张珠眼前,“拿这个玩,这个永远不会走,你走了它都不会走。”
张珠抹着眼泪道:“真的吗?”
“爹还能骗你咋滴。”张栋树见张珠不哭了,继续编着小簸箕,不时咳嗽,看到段浦生下来,立马板着脸道,“睡睡睡,还不过去煮饭!”
“誒,马上。”段浦生记住了张栋树编竹蜻蜓的步骤,摸了摸张珠的头,立马进了小厨房开始烧火做饭。
解长庭很快出现在灶台后面盯火,眼前也出现了只竹蜻蜓,他接过竹蜻蜓,笑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刚刚。”段浦生继续炒锅里的土豆丝,扬眉骄傲道,“回去给茉莉,一鸣一帆也做几个玩玩。”
解长庭瞥了段浦生一眼,抿唇淡道:“别太惯着他们。”
段浦生哼哼几声,反驳道:“一家人,不惯着他们惯谁,我可没有这么大度,对谁都好。”
解长庭添了把柴火,意味不明道:“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