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闹钟蹦跶了无数次,又被关停无数次,顾汀终于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了。
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提一袋梨子,拿上钥匙出门。
多栋十层楼高的公寓面朝阳光,安静的伫立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中。地铁站熙熙攘攘塞满了人,油泼马路承载川流不息的车队,购物广场、大街小巷纵横交错。
如果忽略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巨大的显示屏,那么这里和现实生活别无二致。
傍晚时分,显示屏下方聚集了数百人,全都踮脚、高昂着头,从一排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找寻自己的名字。
顾汀住的公寓正对着它,一开始喜欢站在家门口看着发呆,后来习惯了自动就忽略了。
“我满了!!我满了!!!”一道中气十足、震耳欲聋的咆哮贯彻云顶。
顾汀没探头往下看,径直转身下楼。
到了楼底,一个男人横冲直撞地跑过差点撞上他。
那个男人遂刹车,停在一处形似保安亭的淡蓝房子前。
“我要核对积分。”他对着中央的智能窗口道。
滴滴——
两声短促的接受提示音。
“请出示给个人编号。”两秒后智能窗口说。
男人报了一串数字。
过了一分钟,冷冰冰的智能窗口再度开口:“经核实,您的积分为489。”
“不可能!”男人一掌拍在屏幕上,指向天空,怒呵,“我刚在那上面看见了,我有500分!500!剩下的11分呢,哪去了?”
“记录显示,您在半个月前乌鸦喝水的副本世界中存在违规行为,予以扣除20分的惩罚,望知悉。”
破机器慢吞吞地吐出一溜串字。
“20?”他怀疑“智障”窗口不会算术。
“是的。鉴于积分榜更新延迟,为每一位契约者下发了9个补偿积分,请在系统内查收。”
“有没有搞错,上次也是这样!你们……”
后面的内容距离太远,顾汀听不见了。
他穿过马路,摸到公寓后门。此时门间两道闸机口紧闭,每道闸机口的外圈装设了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报警器。
顾名思义,有不相关人出入就会哔哔。
顾汀待了会儿,把提绳缠在手腕上,然后不慌不忙的踱步上前,折起袖口,单手一撑,敏捷地翻身跳过闸口,落地发出轻微声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明显是老手。
无死角监控器自始至终安静如鸡。
顾汀朝西径直走五百米,再七拐八绕穿过大大小小的巷子,他步履不停,轻车熟路地避开警卫队的巡逻路线,进了一条挂着“闲杂人等勿入”牌子的通道。
系统在研发之初将徘徊生死一线的人分为两类,一类称为非正常亡人,另一类称为正常亡人——指寿终正寝或患疾病逝世的人。他们住在城市西部,由一套完善的系统制度统一管理。
相较非正常亡人来说,他们自由度更高,总之不用过各种狗屎副本。
林立的公寓楼中央,一群吃完饭消遣的老头、老太太,其中四个凑了一桌搓麻将。
“周姨。”顾汀将梨放桌上。
“来啦!”周姨笑盈盈地冲他一招手,“坐这,帮我看看牌。”
顾汀闻言不见外地坐下,随意扫了眼牌,推出去一张三万。
他屁股都没坐热。
对面老张头:“胡了!”
顾汀:“……”
周洁:“?”好家伙,她一下午所向披靡,怎么这小孩一来就歇菜了。
周洁怕打击他自信心,干巴巴笑笑,说:“要不,再来一局?”
顾汀:“也不是不行”。
五分钟后。
顾汀:“东风。”
老李头:“胡了!混一色!”
……
十五分钟后。
顾汀:“九条。”
旁边杨姨:“胡了!十三幺!”
整整半小时,周洁实在坐不住了。
“这个小顾啊,”周洁悄声说,“是不是今天手气不好?”
顾汀若有所思,说:“不是,我一直这样。”
他扑克玩得好,但对麻将一窍不通。顾汀本来以为有改善,结果更烂了。
于是几局下来,其他人赚得盆满钵满,周姨直接倾家荡产。
周洁看着一脸认真研究牌的顾汀欲哭无泪,她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
“小顾啊,”趁着牌友闲聊的空档,周姨果断转移话题,“好几天没看见你,过本去啦?”
“嗯。”
“什么本啊?”
“就,”顾汀措了下辞,说,“驯化疯狗?”
“哎呦,训狗啊?第一次听说。”周姨信以为真,扯住他的衣袖左右瞅,“那你没伤到哪吧?”
顾汀用手盖住脖子另一侧的伤口:“没有,没事。”
周洁一时没找到,吁了口气:“那就好。对了,过本有没有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住在这里的人对副本的认知还停留在系统更新前的几年,系统改头换面后管制愈加严格,他们很少接触外来人员,才总觉得过本是一件有趣的事。
顾汀看着她没说话,摇了摇头。
周洁:“那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人了吗?”
有意思……
电光火石间,顾汀的脑子闪过一个人影。
“没!”他忽然挺直背,“一个都没有!”
“啊呀!没有就没有,说那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你这孩子。”周姨忙拍胸脯。
顾汀撇了撇嘴,慢吞吞地把下巴埋进衣领里。
李老头这时朝他招手:“小伙子,再来再来!”
天色不早,顾汀准备回去,刚想开口婉拒。
突然——
“大神?!”
这熟悉的声音和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