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时,课桌上的课本堆成四季的山,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早读声漫过走廊又被墙檐剪断。
钟表的指针像锈住的齿轮,在“枯燥”的刻度上缓慢爬行,连课间十分钟都漫长得足够在操场跑两圈、看云从教学楼顶飘到旗杆尖。
离校后,地铁的报站声碾过晨光,键盘敲击声织成昼夜的网。
项目截止日期像突然绷紧的琴弦,眨眼间春樱落尽又逢银杏泛黄。
偶尔翻出学生证照片,才惊觉那些“漫长”的日子早已凝成琥珀当时嫌时光太慢,如今叹指缝太宽。
转眼间十九岁的冯千千已经是一名,即将要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
冯千千将及腰的黑发别到耳后,露出的锁骨在淡蓝吊带裙领口若隐若现。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脚踝,曾经总被吐槽“像小土豆”的矮胖身形,如今化作少女舒展的线条。小臂内侧还留着初中摔破的疤,此刻却被奶茶色的防晒霜晕成温柔的月晕。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里,她弯腰挑选饭团的瞬间,后颈碎发随着动作轻颤。
收银台前,老板娘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惊呼:“千千?当年总来买辣条的小丫头,怎么突然长成这样啦!”
她抿唇笑时,酒窝在脸颊洇开涟漪,完全没有半分初中时蹲在操场边啃鸡腿、被阳光晒得黝黑的影子。
教室玻璃映出她的侧影,挺直的脊背托起浅灰针织开衫,手里握着的笔正在奋笔疾书。
她突然想起初三那年挤公交被人笑“胖得像发面馒头”,此刻的她忽然低头笑了。
书包侧袋还塞着草莓味润唇膏,和十二岁时偷用妈妈的那支,味道一模一样。
冯千千不再把钥匙串晃得叮当作响,她总在傍晚时坐在飘窗边,手指摩挲着外婆留下的钩针。
毛线团在膝头滚成静谧的雪堆,从前能把课间十分钟讲成单口相声的姑娘,如今说话像落在青瓷上的雨,轻得能听见尾音里的颤。
厨房飘来白粥的香气时,她会忽然停住搅动汤勺的手,目光落在外婆常坐的藤椅上。
那里还留着半片织到一半的杯垫,针法在第三排突然乱了经纬。从前总爱扎冲天辫的她,如今将长发松松挽成髻,碎发垂在耳侧,像外婆临终前轻抚她脸颊的触感。
深夜整理旧物,铁盒里掉出张泛黄的糖纸,是她小时候和外婆逛庙会时攒的。
她捏着糖纸蹲在地板上,喉咙里涌起咸涩的潮水,却只是把糖纸折成小船,放进收纳箱最底层。
月光漫过窗台时,她对着空气轻轻说:"外婆,今天的晚霞像你熬的小米粥。"
声音散在空荡的房间里,像片羽毛坠入深海。
巷口的桂花开了又落,她学会了把眼泪熬成陈皮的回甘。
遇见邻居家哭闹的小孩,她会蹲下来用外婆教的童谣哄他们,指尖替孩子理齐歪掉的衣领,动作里全是当年外婆替她别校徽的温柔。
风起时,她抱紧外婆织的粗线围巾,沉默着看落叶在脚边堆成时光的坟,而有些话,注定要永远埋在春天未至的土壤里。
冯千千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温柔,但脸上的快乐却少了很多很多。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冯千千礼貌拒绝男同学递过来的巧克力和情书。
余书杰微笑着朝她走过来:“又是追求者?”
“没完没了,原来被人喜欢受欢迎是这种感觉。”
“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虽然有余书杰这个品学兼优的帅哥在冯千千身边晃荡,但依旧阻止不了那些蜂拥而至的男生。
冯千千外貌的变化成了许林凡最担心的事情,他害怕都不得不买通她的同班同学。
‘今天又有一个男生和她告白,但是被她拒绝了。’
许林凡看见手机里的信息后,表情凝重。
“林凡,五一放假你回不回去?”
“我不知道。”
“你家那么远就别回了,多折腾啊!正好照顾一下我的小乌龟。”同寝室养了一只乌龟的舍友牛源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不行,我必须要回去,否则女朋友就要被人拐走了。”许林凡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行李。
“啊?不是,你小子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
许林凡懒得再理牛源,拿出手机抢着五一放假回去的车票。
五一放假前一天,余书杰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喂,妈妈。”
“不好意思啊,小杰,妈妈临时有个会议,可能不能去接你了。要不你打个车回家,到家以后记得给妈妈报个平安。”
余书杰笑笑:“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家。”
挂完电话后余书杰打开打车软件,但打了很久都打不到车。没办法他只能选择走着回去。
巷子里暮色沉浓,余书杰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
“听说你是个富二代,借点钱儿给哥几个花花。”三个混混晃着弹簧刀逼近,铁锈味混着烟味扑来。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余书杰背靠斑驳的砖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书包带子被攥得变了形,布料纹路深深嵌进掌心。
混混们的笑声混着弹簧刀弹出的轻响,在狭窄的空间里荡出细碎的回音,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被困在玻璃瓶里的飞蛾。
书包带勒过手腕时传来细微的灼痛,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连带书包上的金属挂件轻轻碰撞,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远处便利店的霓虹灯光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色块,却照不进这条潮湿的巷子。
阴影中混混晃动的刀尖冷不丁划过墙面,溅起的泥点落在他鞋尖,惊得他肩膀猛地一抖,书包带子在指间又缠紧了几分。
余书杰想着破财消灾,正准备从书包里掏出钱包,突然巷口传来一声呵斥。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许林凡的行李箱拉杆突然撞在墙上发出脆响,他单手提箱斜跨进巷口,箱角金属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最前面的混混刚转头,黑色行李箱已迎面砸来,拉链崩开处甩出件格子衬衫,裹住对方持刀的手。
余书杰猛地反应过来,矮身躲过侧面挥来的木棍,拳头砸向混混腰眼。
许林凡踹开缠在箱子上的混混,箱体翻转间露出铝制框架,他抄起箱角横扫,另两个混混慌忙后退,皮鞋在积水里打滑。
“接着!”
许林凡甩出行李箱,余书杰接住时摸到箱底硬棱里面大概是电脑。
他挥箱砸向最近混混的膝盖,趁对方跪倒瞬间,许林凡连忙从背后扣住最后那人的手腕,反拧的关节发出轻响。
三个混混互望一眼,瘸着腿往巷口逃窜,遗留的弹簧刀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啸。
路灯忽明忽暗,余书杰弯腰喘气,看见许林凡正低头整理行李箱拉链,格子衬衫从箱缝里垂下一角,像面染了夜色的旗。
两个人扶着墙气喘吁吁,然后看着彼此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刚才……谢谢你了。”
“不客气。”
“行李箱里的电脑没有摔坏吧?我可以照价赔偿。”
“知道你有钱,但是不用了。”许林凡故意打趣余书杰。
吓得他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哈哈,我逗你的,真的没事,如果需要,我会让你赔偿的。”
本该是情敌的两个人,但此刻却更像是朋友一样。
两个人刚喘口气,就看见那三个混混带来一群人。
雨幕在路灯下碎成银线,许林凡拽着余书杰撞开巷口垃圾桶,铁皮倒地声惊飞墙角野鸽。
背后混混们的叫骂声混着皮鞋踩过积水的啪嗒声,像团黏腻的黑雾追上来。
余书杰的书包带在狂奔中滑到肘弯,他索性将包甩上肩,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划报警电话接通的瞬间。
许林凡突然拐进一条堆着纸箱的后巷,腐坏的水果味扑面而来。两人踢翻空酒瓶,玻璃碴在脚底飞溅,远处警笛声却还没刺破雨雾。
“这边!”
许林凡扯住余书杰的卫衣帽子,将人推进消防通道。
铁楼梯在脚下震颤,余书杰攥着手机贴在耳边,喉咙因喘息发紧:“警、警局对面巷子...有二十多人!”
话音未落,拐角处已传来混混们的哄笑,为首者手里的钢管砸在栏杆上,火星子差点溅进余书杰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