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如临大敌的紧迫感,唤醒了东隅。
她撑起上半身,忽然听到身下传来熟悉的闷哼。
慌得东隅赶紧往旁边一滚——
糟了,先前落下时,竟然扯了墨淮桑当垫背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胆大包天吧?诶,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她还没来得及小心观察墨淮桑的反应,小金灵飞到她跟前,无声嘶吼。
东隅顺势抬头,发现一位梳着丫髻的小娘子,正跌坐在地。
火堆里的木块散落在各处,十步以内的场景看得还算分明。
待她起身,小娘子着青绿坦领半臂,苍翠曳地长裙,披月白披帛,装扮得俊俏活泼,眼神却锋锐如刀,还带着决然的冷意。
东隅福至心灵,认出她正是石像上的若隐若现的身影:“你就是神女吗?”
小娘子手持竹笛摆出防卫姿势:
“无耻狂徒,废话少说,竟敢毁我石身,我就算灰飞烟灭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金鞭猛然冲上去,挡在东隅身前,与她对峙。
“等等……”东隅这才知小娘子误会了,正要阻止,对方已经招式凌厉地砍了过来。
情急之下,东隅暗地嘱咐小金灵用巧劲制服她。
小金灵不能理解,但是它愤怒地照做。
鞭形一转,如灵动的游龙,绕着的小娘子的身体盘旋,晃出重重虚影,趁她眼花缭乱之际,鞭身灵巧地穿过她的双手双脚,将其牢牢缚住。
她正要破口大骂,小金灵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伸长鞭尾箍住她的嘴。
东隅瞅了瞅小娘子凶狠的眼神,赶紧拉过身后的墨淮桑亮明身份:“神女别误会,我们是来抓那些胡人的。”
在她警惕而狐疑的目光中,东隅竹筒倒豆子,将此行的目的和发现简要地叙述了一番。
小娘子眉头紧锁,消化了半晌,没好气地垂了垂眼帘。
东隅没有错过她的暗示:“小金灵快放开神女。”
小娘子揉了揉手腕,将竹笛插回腰间:“我不是神女,只是长于这山间的四方竹妖……”
“啊?”东隅眨了眨眼,“那传说你……神女诞生于池底的烈焰之中,为了拯救百姓才化为石像……”
竹妖笑得刻薄:“什么拯救百姓,一山不容二虎,我不允许这个山头还有其他妖……”
四方竹是此第一绝,山、水因其得名,不少文人墨客都慕名前来,留下无数墨宝与佳话。
凝聚天地灵气、充盈文气,一个四方竹妖应运而生。
“说竹是君子化身,宁折不弯,虚怀若谷,顶天立地,文人就是矫情。”
竹妖无情嗤笑:“枝叶遮光避日,竹鞭在地下盘根错节,我们竹子一族,是不会允许周围有其他植物生长的,更遑论其他妖物。”
某天开始,山间的异象频频发生,地温升高,四方竹的根部备受煎熬,时而有爆裂声传来,土块松软的地方突然炸开,随后空气中便弥漫着臭鸡蛋的味道。
竹妖心惊胆战,原以为是地龙翻身,四处查看后,发现是火妖作祟,引出地底深处的炽焰熔浆,妄图攻陷整个四方山。
当即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山腰被夷为平地,也不见双方分出胜负。
火妖趁机以山腰断面作为炽焰熔浆的出口,重塑山体。
届时,莫说山中的一切生灵、奇花异草、就连附近的山民,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山中所有的四方竹同气连枝,将所有灵力全部输送给竹妖,她携全族妖灵,投身炽焰熔浆,发动自毁的灭身咒,封印了火妖。
山腰寸草不生,飞鸟走兽的尸体铺了满地,平地出现了一个大坑。
是夜,四方山顶上的一片天,风云变幻,降下倾盆大雨,大坑变成一个水池。
一切都尘埃落定。
炽焰熔浆包裹、定格了竹妖最后念动咒法的模样,化成池边一座石像。
此后,四方神娘娘的传说不胫而走。
“谁要护着一方水土啊,本妖只是为四方竹一族而战。”竹妖对神话嗤之以鼻。
墨淮桑一直默默听着,突然出声:“二十年前的清明,此地也曾发生地动,池水受地热影响,成为一眼温泉,那次也是你的功劳吧?”
“我?”
“可能是地动的缘故,火妖趁机窜逃,却被你再次压制。”东隅猜测道。
“笑话。当年为封印火妖,已耗尽我全部妖灵,怎可能还有余力……”竹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瞬间沉默下来。
良久,她轻声叹息:
“是村民各种时节、年复一年的祭祀,赋予了四方神娘娘灵力……
“二十年前那次应当是我下意识的反击,力竭之后我便又陷入昏睡,直到眼下,那群人毁了我赖以生存的本体。”
东隅恍然大悟:
“拜火教尚火,他们千方百计建神庙,夺祭祀,都是为了削弱你的力量,最终毁掉你的封印,让火妖重获自由,便可以为所欲为地制造天灾。”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由地底深处传来,神庙也跟着晃了几晃。
“哐啷。”
正殿中央,原本因为巨大冲击而摇摇欲坠的屋顶,直落下来,顷刻间涌入的银色月光,将殿内照得透亮。
墨淮桑上前一步,将东隅拉到身后:“怕是那火妖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