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墨言正襟危坐,他心内焦急,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只频频看向门口,期望能有任何动静传来。
今早得到消息后,便火速派侍卫出去打探消息,他自己则去找了跟大理寺卿外出的仵作。
三郎这次纯属无妄之灾,即便他看过仵作的证词,也相信圣人定会偏袒三郎,但他担仍然心吴郡王节外生枝。
连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攀咬,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三郎。
滴漏声声,点滴都敲在墨言心里。
他再也坐不住了,想借口出恭,去找李公公打探一二。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
墨言豁然起身,焦急地往前两步,却见两位宫人抬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双眼紧闭,胸口尚有起伏,应当只是晕了过去。
等等,是吴郡王!
墨言忍不住咧嘴,那没事了。
然而当他接到蹙眉垂眼的郎君,又不像没事的模样。
此处人多嘴杂,不好直接问。他小心跟在身后,直到郎君在分岔路口径直走向宫门。
“三……三郎?您不是说要去太史局吗?东隅小娘子的药……”
墨淮桑突然停下疾走的步伐,蹙起的眉心透出几分不耐:“本少卿是她的乳母不成?管她吃饭睡觉,还要管她喝药?”
墨言趔趄了几步才站稳,茫然抬眼,不明白郎君为何发火,再说,东隅小娘子养病期间,他不就是管得这般细吗?
墨淮桑看懂墨言的困惑,越发恼怒,转身快步出宫,仿佛背后有什么在撵他似的。
上了马车后,墨言觑着墨淮桑平静的脸色,小心问道:“三郎,那县主的事,圣人怎么说?”
墨淮桑冷哼:“突发重疾暴毙罢了,不知吴郡王那个老不修憋什么坏,竟敢攀咬到我身上。圣人就算不是我舅舅,也断然不会连这点伎俩都分辨不出。”
“那……难道圣人是怪到东隅小娘子身上了吗?”
墨淮桑紧紧抿着唇,眼底晦暗不明。
墨言石化了,莫非真跟东隅小娘子有关?她指使哪个鬼或者妖去吓唬融安县主,结果把县主吓死了?不会的,东隅小娘子心地纯良,断然不会做害人的事……
墨言脑子里转出一百种可能,这时,听到墨淮桑语调幽幽:“我对小神婆如何?”
墨言瞟了瞟墨淮桑的神色,拿不准他的意思,斟酌着说道:
“自然是极好的。郎君以往对其他小娘子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冷语相向,对东隅小娘子……虽然偶尔或说些嫌弃她的话,但是行动上却恰恰相反,您不是喜洁嘛,唯独让东隅小娘子近身……”
“你是说,我对小神婆极特殊?”墨淮桑声调上扬。
“特殊对待也是应当。东隅小娘子能见鬼、识妖,自从她成了您的幕僚,您屡屡破奇案,现在大理寺谁还敢轻视您?窦少卿都不吹胡子瞪眼了。”
墨言生怕案子牵涉到了东隅,让墨淮桑为难,下意识为她说好话。
“圣人他们的夸赞和奖赏倒是其次,我只是觉着您越来越开心了,我知道您存了事,心里不痛快。”
“没错。”墨淮桑面色缓和下来,“她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待她特殊些也正常。只是……”
他长出一口气:“还是得讲究些边界,省得旁人误会我……心悦她……”
墨言瞪大眼睛愣了几秒,什么?郎君竟是苦恼这个?
等等,种种迹象表明,您就是心悦东隅小娘子啊……
墨言瞅了眼自家郎君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可想而知他先前有多纠结苦恼。
墨言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来,等他自己领悟吧。
马车开进墨府正门的影壁,墨淮桑掀开车帘,就见一群黑压压的人头。
在墨大掌事领着的一府掌事和管家娘子里,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缀在后头着粉嫩襦裙的小神婆。
他迎上墨大掌事隐含忧虑的眼神,笑着颔首:“墨叔,这么隆重,是在庆祝我大胜归来吗?”
墨大掌事彻底放松下来,转瞬,眉心蹙起川字纹:“郎君,诬告朝廷命官可是重罪,对蓄意抹黑之人绝不能轻饶。”
墨淮桑眼中的怒气一闪而逝:“放心,这笔账我会慢慢算。”
墨大掌事脸上这才有了笑影,挥手示意众人散去,临走前,他忽然止步,凑近墨淮桑,余光瞥了瞥东隅:
“东隅小娘子急得不行,若不是我拦着,她此刻已经赶去吴郡王府查案,说要帮您洗脱罪名,您得好生安抚安抚,莫让小娘子忧心呀。”
墨淮桑默了片刻,点头。
东隅等人都退下,才慢腾腾地挪上前来,一贯明媚的大眼睛里,染上自责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