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鲤打开复古纹样的店门,昏暗的小店内响起了清亮的铃声。
“来啦?”
坐在吧台里的卷发女人立刻放下了刻冰球的不锈钢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拿出了抽屉里的铝盒。
“过了这么多天……还在纠结哪?”
“柳姐,要不是大雪封了山,我早就从集市上回来了。”
迟鲤甩了甩帽檐上的余雪,转身提开了炉上咕咚咚烧着的水,橘红色的炭火光便映在了她冻得通红的脸颊。
柳小姐打开坑坑洼洼的盒盖,铺满了一桌塔罗牌。
“时间有限哦。”她打了声哈欠,懒洋洋道,“牌洗好了,想好再问。”
“嗯……”
迟鲤啃着下唇,眨眼都极为缓慢,像是被吧台上扇形的塔罗牌围在了原地。
“还是和上次问一样的事吧,可以吗?”
迟鲤抬起头,眨巴着眼。
“你诚心想知道答案就可以。”柳小姐点了支蜡烛,面色庄重了起来,“放松心情,想象自己指纹的模样,然后抽一张和你最有感应的牌……”
迟鲤闭上眼睛,感觉柳小姐的声音像丘比特似的盘旋飞在自己额头周边。
“这张吧。”
她睁开眼,看着柳小姐,翻开了右数第二张。
“嘶……这张啊。”柳小姐抿了抿唇,轻敲着额角,捏灭了烛光,“看来你有些安排要提前了,买回程的火车票之类的……”
迟鲤的眼睫上还结着一层浅浅的冰霜,她揉了揉眼,顷刻便化作了晶莹的水,像眼泪一样凝在了眼眶四周。
呼啦啦——
一杯“酒”蹭着木质吧台,被柳小姐微笑着推在了迟鲤面前,竟有些像是雪崩的声音。
迟鲤瞧了瞧杯底:“醪糟?”
“比酒好喝哦。”柳小姐打开抽屉,又将塔罗牌放回了原位,一下下凿着冰球,“我记得是你家那边的特产吧。”
“看来碰不到和我结伴登顶的人,我就只能抱憾回家喽……”
迟鲤叹了口气,微微有些失落,可正当她戴好帽子,接过醪糟,上前开门时——
“哈,咳咳……不好意思……让,让我喝一口……拜托了……”
屋内叮铃铃的余韵还未消逝,这个满身风雪的男青年就大口呼着气,骤然撇下了登山杖,两眼一黑,迎面撞在了迟鲤身前。
“帮,帮忙啊柳姐……”
眼前的家伙连人带装备少说有百十来斤,迟鲤的登山靴都不由得吱啦啦向后划了两步。
或许是高度近视的缘故,柳小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是在原地眯着眼看了半晌才骤然赶了过来。
“哦来了来了!”
“……”
二人确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卸下了这男青年的行囊,将他放倒在了懒人沙发上。
男青年倒是安顿好了,可小酒吧内却成了一片狼藉,不仅男青年的登山杖断成了三段,一口没喝的醪糟更是黏糊糊撒了一地。
迟鲤靠在吧台边,目光落在那紧闭双眼的男青年身上,支着腰大口喘气:“姐……我的运气好像真的有点背……我,我刚刚到底抽的是什么牌啊……”
“恋,恋人正位啊……”
柳小姐也是紧紧捂着胸口,虽然磕磕绊绊,但眉梢眼角却是盖不住的骄傲得意:
“现在有人陪你登顶咯……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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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哪儿来的?”
男青年一睁开眼就看见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身影半明半暗,正岔着腿紧盯着自己,垂眸看去,手上更是捏着一截带着三五片叶子的小树枝,眼看着就要戳到了自己眼前。
“杭,杭州。”
他陷在懒人沙发里借不上力,活脱脱像是一只被饿了三五天又困在笼里一两周的可怜大猫——现在刚刚睡醒还没回过神,便要运转着大脑回答这女孩凶巴巴的问题,竟显得更加可怜了些。
“啧。”迟鲤撇了撇嘴,“我是问你是从西路的集市一路上得山,还是顺着南边的野路猫上来的?”
可在对上他映着自己面庞的眼睛时,迟鲤不由得放下了戳在他肩头的小树枝
——毕竟……有脆弱感的男人才更深得人心嘛。
迟鲤转身向炉子走去,一边夹起煤块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这个男青年的自述。
“哦,我是刷的小绿书,听说南边的野路风景不错,就在山脚下找了个向导带我上来了……起初他还很敬业,我问这山的名字是什么来历,他都一一讲给我听了,可谁知道他走了一半就说要临时加钱,不加就把我扔在原地,也不是说咱没钱吧,实在是这口气咽不下,我就索性让他也别跟着我,我自己上山登顶看看。”
“继续。”
迟鲤在炉膛中扔了块煤,火光如同心跳,映得她忽明忽暗。
“然后我就迷了路……山上石头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保温杯都裂开了,水流了一地,把雪都融化了……”
男青年摘下手套,亮出来了一块条形码般的擦伤。
“柳姐——”迟鲤向吧台内喊了喊,“辛苦拿点纱布过来。”
柳小姐在吧台翻找了半晌,才找出一小段,送在了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