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牛车停在县衙外的石阶旁,赶车的是个老农,皮肤黝黑且干糙,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周含章正从那牛车上下来,一旁的陆同手臂微抬,万一上官不小心摔了,他还能及时扶住。
这就是在领导心里立大功的好机会。
不过等周含章双脚落地站稳后,这只手也没有被用到,陆同坦然收回手臂。
周含章早上是去城外村庄的田地里暗察,他此时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褐色短打,手上还有泥土干掉后的痕迹。
“陆同,之后你将这几日我们查到的东西,整理好后交给陆觉,看他能不能用的上。”
这几日,周含章一直带着陆同在查村民们今年粮食的收获情况,看看这些粮食交了赋税后,村民们还能留下多少自己食用。
将收集来的信息交给陆觉,让他与往年的情况对比,看看今年的粮食余量是否能够支撑村民过冬吃到明年耕种时。
“下官整理好后就交给陆师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县衙大门走,不过他们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后面传来呼喊声。
“含章。”
周含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转身回头看了过去。
时砚青快走几步到他们面前,站定后才接着说话。
“含章,我这有位病人,说是受人之托带封书信给你。”
说完,她身体往旁边一侧,看向身后跟着的林家姐妹。
周含章的视线随这个动作也跟着看了过去。
“敢问姑娘是受何人所托?”
林芸上前一步,将拿出来的信封递了出去。
她回答道:“那人说大人见过信便明白了。他虽曾救我一命,但也没有向我表明身份。”
闻言,周含章不再询问。他接过信封,却没有打开观看,而是扭头看向时砚青。
“要不要进去坐一坐?正好我有几个下属这几日感到身体不适,还没有去医馆看过大夫。”
本来听到前一句话准备拒绝的时砚青,立马点头答应了。
“既然时大夫还有事,那我和朵儿也不打扰了。我们就先回去客栈休息了。”林芸在一旁等他们说完话后,才开口。
等林家姐妹离开后,时砚青才跟着周含章进到县衙里面。
等他们到平时待客的屋子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年龄有大有小。
“砚青,这几位就是我刚才说的人。陆同都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你等下直接看病就行。”
周含章对时砚青小声解释道,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十安会在这陪着你。”
时砚青颔首。
等周含章走后,其中一个人起身道。
“时大夫,我们几个都是县令大人身边的书吏,这几日跟着大人在外办差,身体有些吃不消,一不小心就受了风寒。”
了解完情况,时砚青将斜挎的药包从身上取下,她办了个圆凳坐在一个空着的靠椅旁,十安就站在她身后守着。
“先一个一个来,等我看完后,我再一起给你们开药。这样可行?”
几个书吏互相对视几眼,然后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书吏率先坐了过去。
他们其实并不相信县令夫人的医术,但上官发了话,他们这些下属也不能不听。
起码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
见人坐下,时砚青开始把脉。
她指尖动了动,抬头看向书吏问道:“晚上起夜多吗?一般有几次?”
书吏:“多,一般有个三到四次。”
像是被问到了重点,书吏回答完后又忍不住道:“我年轻的时候晚上都不起夜的,现在就是每晚都要起来。我时常就是才睡下没多久,就要起来一次。自从这样后,我几乎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白天上值时也没什么精神。”
“大夫你看我这眼底的黑眼圈,比我这些同僚都要重上许多。人家一看,还以为我是重欲过多,这可让我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啊。”
眼见这人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模样,时砚青连忙开口打断他。
“是否有感到腰膝酸软,畏寒肢冷?”
书吏闻言双眼亮起光来,他本以为刚才的问题是凑巧,没想到县令夫人是有真材实料啊。
“有有有,我还以为是我休息不好,平时才会腰酸。至于怕冷,嗯,这个应该是有的。我到了冬日确实会穿厚一点,不过这也是为了防止受寒发热。”
“这不,这几日稍微吹了点冷风。我们这几个人就受寒了。”
时砚青收回把脉的手,她又问。
“既然你以前起夜不多,那出现这种起夜多的情况后,你可有去医馆看大夫?”
那书吏摇头。
“没去,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不就起夜多了点嘛,这有什么值得去看病的。而且看一次病要花不少银子,我只是个书吏,每月的俸禄刚好够全家花销,可不敢去看大夫。”
这话一说出来,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书吏也跟着附和。
倒是里面那个年轻的书吏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病能花几个钱,我们的俸禄比那些客栈的小二来说挺高了。我每月都能攒下不少银钱。”
“那是你还没有成家。”一个体型较胖的书吏开口道,他带着那种你不懂的语气说话,“你要是成了家,这俸禄就不够用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是啊,小康,你就趁着现在还没成家多攒些银子。”
“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