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想媏姐姐了,我也想姨娘肚子里的弟弟了!咱们多给船家一些钱财,让他把船驶得快些,好快些回去好不好?母亲,你的肚子里什么时候也有个小弟弟?两个小弟弟,不行,你要一下子生出好多个小弟弟,这样我就有很多小伙伴一块儿完啦!哦哦哦哦!母亲给我生小弟弟喽!”
“女孩子家家的,别动不动就生弟弟,生弟弟的啦!羞死人喽!可别再说了!”媏玫兮捂住珩儿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再说下去的话,恐怕又语落惊人了。在这一帮江湖男子面前真是难为情,一行人听着看着大笑起来!
“小孩子想到那说到哪!娘子不乏再生几个,我也是欢喜的,都如玙儿珩儿这般聪明可爱!”曹郁风贴着爱妻的耳朵,耳语了一番。媏玫兮的脸红红的,仿佛朝阳里瞬间的玫红色落在了她脸上,娇羞万分。
“祖母!求求你了!让家仆再去寻寻,弟弟没有死,我真的听到弟弟哭声的。”媏娘跪在容老太太脚前,边哭边磕头边央求着。容老太太却一脚抬起,把媏娘踢出去好远:
“你这个死丫头片子!整天嚎丧般,亲娘亲弟都让你哭没了,来人,快快撵走这个丧门星,别让我看了晦气!撵走!快快撵走!”原侍候大小姐的几个仆人,心疼大小姐,可又都畏惧这粗野狠毒老太太,不敢替媏娘说话,吓得纷纷走开了。媏娘被撵到下人院落,无人敢问,只好和一个刷马桶瞎了一只眼老仆人挤住在一起。
媏娘思母心切,寻弟无落,整日以泪洗面,一日日瘦下来,颧骨渐渐凸起,任谁见了无不起怜悯之心。
“我说小姐呀!可不能不吃饭!你要是倒下去了,寻你弟弟的事不就更没指望了吗?孩子,人生每走一步都有一道坎儿,一道是绊在你脚下,一道绊在你心里,心里的坎过了,脚下的坎也才有些平平坦坦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不过,咱得先吃饭,可不是?再不好好吃饭哪!我这老眼昏花的,会一不小心把咱这小黑屋子里的花猫当成你了!哈哈哈哈!快快快!起来吃吧!我今儿专门求了门婆子,偷偷溜出去,给你买的枣泥糕!你最喜欢吃的!”媏娘“扑哧”乐了!瞎眼老仆人突然间仿佛慈爱的外祖母蹲在她旁边,哄着她喂她饭吃!那只闪着暖暖眼神眼睛,如一个小太阳在媏娘空荡荡的心里,从心的一端走到心的另一端,也从心的一端暖到心的另一端。
“我们的小姐笑起来真好看!像院子里的开得最好看那朵花一样好看!”瞎眼老仆人看着笑着。
容父心粗如斗,只晓得勤勉功名利禄,京外做官,很少归家,对媏娘怜爱甚少。这容家老太太虽穿绫罗绸缎,却如山野村妇,言语粗卑不堪,更是见利忘义之人。二房见到老太太好利用,便甜言蜜语哄着,好吃好穿送着,让两个儿子早晚请安,哄地老太太迷了心窍,失了心智。这老太太本来就重男轻女,容大娘子生下容颜(媏娘)后,多年未孕 ,更是嫌弃,竟多次命儿子休了容大娘子。容孝廉心里挂记着老岳父位高权重和对他的提拔,哪里能依从送老太太,又无奈容老太太每日没完没了的唠叨,除了问安,便能躲就躲。容老太太更加心里恼恨了容大娘子媏予兮,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容大娘子难产非命,容老太太听信二房谗言,又视媏娘为灾星,便不容她了。
这日媏娘帮着瞎眼老仆刷马桶,无意间撞见祖母,媏娘躲避不及,又遭一顿打骂:
“克死人的丧门星!快快离了我的眼!你那眼神和你娘一个样,总是瞧不上我的样子,还不是死在我前头,短命的东西!滚滚滚!”祖母瘦长如鸡爪一般的手和她的话一样快,闪过一般恶狠狠地掐着媏娘的胳膊,疼得媏娘冷汗和着泪水落了眼前一地,这媏娘也是性格倔强,任她怎样毒打,只是流泪,也不作声。
一日又外出寻弟弟,遇上大风,走得急出汗受风,便病倒了。亏了瞎眼老仆人细心照顾,背着容老太太时不时偷买回一些药将养着,媏娘这才日渐好起,只是一日比一日地瘦得让人可怜。此时,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念父亲,都需要父亲。虽然父亲不甚疼爱她,但比起祖母,至少可以保护她不受这样毒打恶骂。媏娘见父亲好长时间没有回过家,心下疑惑,托瞎眼老仆人前去外祖父家打听情况。
老仆人回来后默不作声,再三追问,方知父亲外面置了房子,又纳了一房小妾。媏娘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弱柳扶风般的身子,一路跑到父亲的住处:
“爹爹,我母亲刚刚过世,弟弟又下落不明,你怎的有心情和这样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在一起。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的那份情意吗?我病了这么长时间,一个不相干的仆人都知道可怜我,给我买药熬药喂我喝药!你……你……你和我祖母不同的是她的恶在言语间,可是你的恶在心里!”媏娘质问父亲,他的心底里,除了外祖父的位高权重,到底有没有爱过她的母亲?有没有疼爱过她?有没有想过去找他不曾见过面就被丢弃了的儿子?
又是一路伤心流泪,回家刚进容府,遇祖母烧香归来。正要问安,一口唾液伴着污言秽语向她过来。媏娘急忙闪过,不小心磕绊在门槛处,一时间心下凄凉万分,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可是眼下她又能去哪里?姨母外出远游不知归期,外祖父外出巡案,舅母平时就是不冷不热的,越是伤心处,越是悲凉无处可依。
“母亲,爹爹!我们到姨娘家喽!我要见到媏姐姐喽!媏姐姐!我们来喽!珩儿来喽!”媏娘蹲下身子揉着膝盖,眼泪如下雨般止不住。伤心处,忽听到有人喊她,抬头看,正是姨娘,扑过去,悲戚难忍,又在病中,一时间昏了过去。醒来时,又是祖母尖利刻薄之声,父亲冷眼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