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依着半敞的门缝,白止止惶然看到,一个投射进来的黑色人影正逐渐拉长。
“末渣渣……”
意识到危险,白止止控制不住地加重了呼吸,他下意识张开口,不管有用没用,只一遍遍轻喊这个名字,同时鬼使神差地摸索进锅炉,发了疯似的拼命挖动炉底的矿渣。
直到那一人影把门缝仅剩的白光全部占据,他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沉寂片刻后,慢慢抬起了头。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正是刚才为海三刀关门的手下。他对着白止止微微歪了歪脑袋,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抬起手覆上胸口,五指狠戾地扎进,将一颗被荆棘完全包裹的心脏刨出来,鲜血淋漓地捧在了胸前。
目睹这一幕的白止止顿觉头皮发麻,胃腹一阵抽搐发痛,身子更是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然而跟前这人刨心后还没打算放过他,竟又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接着瞪大全是眼白的双眸,沙哑着嗓子,拖长尾音喊道:“魁~魁!”
白止止分不清这人喊的是“鬼”还是别的骇人的词汇,他垂下头,无助地捂紧耳朵,用哭腔喊了一声:“末渣渣……”
“我在,我在这里。”
末渣渣没想到上一刻还一心一意看着他烧锅炉的白止止,下一刻竟堕入了梦境,不提白少爷的睡眠质量,这梦游的怪病确实得治,否则他稍不留神,白止止便要一股脑儿扎进锅炉,而且颇有一去不复还的气势,看起来着实吓人。
而白止止听到末渣渣的声音,眨了眨迷离的眸子,好不容易才脱离梦境,定睛在末渣渣脸上。
“我……”呆愣良久,白止止瞥了眼紧闭的渡棚门,又瞅了眼手里还未铲起矿石的铁皮,惊魂未定地问,“我这次梦游……做了什么?”
“没什么,”见他醒来,末渣渣挂着笑意,盯向他泛红的眼尾,不怎么正经地说,“你只是不住地喊我的名字。”
白止止没有听出话里挑逗的意味,他小心觑过那伙强盗,慌张着神色问:“没被人发现异常?”
“你的声音不大,而且一个劲儿往炉口里冲,我险些拦不住,在别人眼里,你这样卖力烧锅炉的短工可不好找,他们惊喜还来不及,哪会凑过来阻你。”
话音稍顿,末渣渣端正神态后问他,“你这次……又梦到了什么?”
听到末渣渣问及噩梦,白止止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而就在这时,门忽地被风吹开了。
紧接着,海三刀示意手下去关门。
眼看着那人如梦境里一般停滞在门前,白止止心口一颤,踌躇着开口:“我梦到他把心刨出来……不对,好像不是心,是用树枝裹成的茧,我还听到他喊,他喊……”
话说一半,急烈的痛楚突然袭来,白止止捂住额头,难受地哀吟,“我,我头疼……”
没有压制头痛的药物,白止止疼痛难忍,意识有些模糊,脑袋径直往前磕去。所幸末渣渣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同时用余光警惕地看了眼顿在门口的人。
随着不间断的“嘀嗒”声,这人后背上迅速扩散的阴影终于显露出真面目,而且不需末渣渣提醒,那些聚拢在一起的难民中,已经有人指着门口,惶惶大喊一声:“血!有血!死人了!”
对于逃难的人而言,血和死皆是忌讳的词汇,所以一听到这句高喊,恐怖的气氛瞬间在棚内弥漫开,难民一时惶恐不安,争相往后退步躲身,难免换来强盗一声声呵斥辱骂。
可事实摆在眼前,这伙强盗心里八成也是哀嚎一片。
看到手下离奇身死,海三刀第一反应便是那些追赶的修士已经埋伏在外面,但让他匪夷所思的是,他派遣留守船鸢的那帮手下竟没有闹出一丝动静。
不过海三刀仗着自己手上攥着这些难民的命,修士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一声令下,随即有俩人迅速关上了门,并把那个像是被利刃穿心而死的人拖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待仔细窥探过情况,临窗的强盗眯了眯眼,突然纳闷地说:“老大,站在外面的,好像……是我们自己人。”
自己人?自己人怎么可能杀自己同伙?!
海三刀生疑,借破损的窗棂扫视过外面,神情顿时满是惊愕。
而就在这伙强盗惶恐地留意门外情势时,棚内角落里,那个被众人忽视的“死尸”蓦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