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转身离开,几息过后,信鸽被人击中掉落下来。
夏侯觞负手站在霍家院墙外,伸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密信。黑羽鸦的长睫低垂,他看着密封完好的信纸,毫不犹豫地拆开,一行簪花小楷顿时映入眼帘。
字迹娟秀,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墨香。
夏侯觞轻笑了一声,没想到心仪的猎物还是一只敏锐的小狐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这么聪明……
下一刻,夏侯觞面色倏地一沉,恐怕自己也是她的怀疑对象。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击杀的信鸽,将信递给身边恭敬待命的黑衣暗卫:“如样复原,用霍家的信鸽送出去。至于这只死掉的信鸽,拿回去炖汤。”
“是,主子。”
夏侯觞低头看着手中沉重的玄铁石,静静地站了会儿,转身往城西铁匠铺而去。
*
午饭后,卫珑音去了卫家探望祖母,没有前世卫珑音沦落教坊司和霍家灭门的惨事刺激,虽然祖母年迈的身子依旧不太利索,但瞧着精神还算好。
二叔卫息文对她不怎样,但对祖母比较孝顺,嘘寒问暖,屋子里的补品汤药就没断过。
这一世,祖母不用操心她,自也不会同二叔频频发生争执,导致心情郁结之下病情加重,没撑过五月便病逝。如今已至六月底,祖母仍旧好端端的活着,命运已然改变,未来定会长命百岁。
“音丫头,你在宫中住了一月有余,太子殿下对你如何?他的身体可有好转?”卫老夫人亲热地拉着卫珑音的手,关切地问道。
卫珑音笑道:“太子殿下对我很好,他的身体好像也比冬日好多了,喘咳症状明显减轻,说话时气息也稳了不少。”
提到夏侯康的身体状态,她这才发现,夏侯康除了面色依旧不太好,他在她面前好像没怎么咳嗽了。
喘咳最忌寒冷,春夏症状会有所缓和,秋冬病情容易加重。
许是跟时令有关。
赐婚无可更改,只希望太子的身体争气。
卫老夫人压住心底的酸涩与疼惜,一脸慈祥道:“那便好。有所好转,便有希望。”
卫珑音不希望老人家忧心她的婚事,转移话题道:“祖母,怎么没见二堂姐?”
每次回卫家探望祖母,卫殊容都会想方设法别苗头,阴阳怪气地找存在感。
二婶也会背着人给她使绊子。
难不成是经过慈惠寺一事有所收敛?
“容丫头啊,最近正为婚事同你二婶闹呢。”卫老夫人道。
卫珑音问:“怎么回事?”
“严氏想容丫头嫁回严家子侄,亲上加亲,让严、卫两家的关系更甚从前。容丫头不愿意,这不天天同她母亲闹么?”卫老夫人也发愁,但孙女的婚事有亲母操持,也轮不到自己这个老婆子瞎操心。
京中家世出众的好儿郎何其多,何苦非要嫁回严家。
卫殊容倾心夏侯康,肯定不愿意。
卫珑音眼眸微动:“可是,我记得二婶的嫡亲侄儿,严家的嫡长孙,好像已经娶妻生子。”
娶的是小户之女,严夫人非常不满,对儿媳积怨已久。
卫老夫人道:“严氏想容丫头嫁过去做平妻。”
卫珑音:“……这位严家表兄好像是个痴情种,爱重妻子,曾放言此生唯一妻尔,怎能轻易让旁人插足?”
意图两家结亲,恐怕是严夫人和二婶私下的合谋。
卫老夫人道:“严氏看不明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容丫头来我这儿哭了好几次,我实在不忍心,与你二叔说了一回。也不知你二叔如何同她们母女说的,容丫头没再来叨扰我。但是,严氏贼心不死,天天变着说辞劝容丫头。”
一门婚事闹得家宅不宁。
这是二房母女的事,她们本就不待见自己,卫珑音也不好发表意见,只劝祖母保重身体,想必二叔对卫殊容的婚事心中有数。
卫息文对卫殊容的婚事的确有章程。
卫殊容暗恋太子,一直不敢宣诸于口,便是因为卫息文告诉过她,太子曾许诺要娶一名卫家女,以获取卫家鼎力支持。
卫息文伴君多年,深知帝王疑心甚重、时局易变的道理,便与太子达成协议,卫家与太子的关系不可宣诸于台面。
是以,太子请旨赐婚有意避人耳目,外人并不知晓这门赐婚来自于太子的亲口所求,只当是圣意如此。
赐婚圣旨降下以后,卫息文震惊之余,第一时间找太子求证。
“臣以为的卫家女并非卫珑音,而是臣的亲女卫殊容。”
太子交给卫息文一枚贴身玉佩做为信物,说:“圣意不可违,但孤一言九鼎,承诺卫左仆射的事永远算数。卫殊容将来只会屈居卫珑音一人之下。”
言外之下,便是东宫侧妃,他日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
卫息文吃了定心丸,卫殊容也安了心,但安心之余又心生不甘。凭什么卫珑音一介孤女如此好运道,能成为太子正妻,而自己只能屈居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