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松声刚与苏枳羽聊完,没过多久,程江离前来禀报。
东极遭遇前所未有的天裂,坐落于东极方向的十五座秘境接连崩毁,死伤无数,情况不容乐观。青冥仙门请求献南山支援,百木峰柳梦袖亲自登门,正在主殿等候。
苏枳羽听完,先是舒了一口气,接着无奈摇头道:“我记得念山主此时早已失去下落,我和裴云昼天天在山上掐架,后来连裴云昼也看不见了。对了,还有一对缠缠绵绵的……没山主坐镇,真是鸡飞狗跳没眼看。”
比青梅竹马师兄妹被诓去魅花山谷共度一夜,结果早晨被一整个门派的人发现还要热闹吗?
松声睁大眼睛,抬起屁股把椅子无声往前挪了点。
“你不会真的想听我细说吧……”苏枳羽一惊,连忙将话题拉回去,“都这个时间了,你没必要与柳梦袖见面,后山灵泉旁有传送阵法,灵力足够可传至苍彼各处,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走吧。”
“好吧,下次再聊。”
松声意犹未尽,下意识转身挥手,一团灵光蓦地在半空炸开,化作一轮水镜,虚空中隐隐可窥见灵泉的水波与后山的风景。
她行随意转,见到这样好看的场景连连感慨,仙侠小世界果然不一般。
苏枳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光,突然跳起来,磕磕绊绊道:“你怎么会这种传送术法,还使得这么顺畅!难道乔洛芷他们把献南山的法术典籍带去了青冥仙门吗?”
“献南山的法术?”松声听见他问,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往回看。
房间陈设一切如旧,是念山主的式样,却多了些崭新的变化,是她的痕迹。
晒得松软充满太阳香气的被褥,窗台旁今晨盛放的幽谷野花……还有她这些天最常用的那只白瓷碗,裴云昼单独收出来,作为她的专用,现在变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
想到裴云昼,松声像是生嚼了一颗柠檬,酸涩的味道从喉舌蔓延至五脏,当真正意识到献南山上安宁的日子如流水一样成了过去的时候,她竟然感到舍不得。
苏枳羽催促还没说出口,却见松声艰难地咽下口水,先一步踏进传送阵里。
这是要出发了,苏枳羽紧跟其后穿过水镜。身后的水镜消失无踪,松声停在前面不远处。
他咦了一声,探出头看见主殿的场景,大惊失色往后退了几步,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是一条手臂。
苏枳羽扭头看去,程江离胸前衣料洇出一片血迹,他受了很重的锐器伤;而前方,乔洛芷与柳梦袖软趴趴地靠在主殿两侧的椅子扶手上,嘴角均有一道未干涸的血迹,生死不明。
周围安静异常,只有铁器与木头相撞的闷响有规律的传来,逼仄的压迫感铺天盖地。
苏枳羽紧张地顺着松声视线往前看去。
裴云昼正斜靠在历代山主的尊位上,曲着一条腿踩在紫檀条案边,刀鞘在指间翻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敲在桌沿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你先回去,等我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幻境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几乎是同时开口,松声隔着被窗切碎的阳光与裴云昼对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无时无刻不刺激她的喉头,她说出的话仿佛带了一股难闻的铁锈味。
裴云昼狭长的眼眸抬起,将刀柄握得更紧:“是苏枳羽蛊惑的你,你听他的话,却不肯与我站在一起。”
他的语气是平淡的,缺少情绪起伏,松声却在里面听出了委屈的味道,正要出声安抚,苏枳羽扯了扯她的后背。
“你还和动手杀同门的疯子讲什么道理,他现在又打不过你,我们快走吧!”
“来都来了,着什么急呀,何况人还有气,他没下死手。”
松声向前走了一步,后襟从苏枳羽手中脱出,将他暴露在裴云昼的视线里。
苏枳羽紧跟一步,心想,裴云昼就算没动手也不是什么好人,披着绵羊皮从阴间爬出来的怪物罢了。
又觑着裴云昼恨不得杀了他的眼色,再次催促道:“再不走,我小命要没啦!”
松声淡然道:“这有什么,你还怕死在幻境里吗?”
果然,裴云昼骤然持刀越上条案,像一抹日光无法穿透的黑影,如鹰隼一样俯冲而来。
“松声,还不救我!”苏枳羽惊慌后退,却见裴云昼飞至他面前突然停了下来。
松声身形微动,在裴云昼擦过她身侧时,一把夺下了他的刀,将人拦腰抱了下来,又捧起他的脸,贴住他的唇。
裴云昼从愤恨挣扎的状态渐渐平静,表情被茫然占据,手中短刀坠地发出清脆声响。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苏枳羽登时窜出两尺开外,看清这一切之后目瞪口呆。
松声放开裴云昼,凑在裴云昼鬓边耳语,“我来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东极,看看天劫灭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云昼心里有满腔怒气怨怼,在突如其来的亲吻中瞬间火烬灰冷,好不容易求得的人不计立场,愿与他片刻相守,耳鬓厮磨,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还渴求什么呢。
松声神色柔软,在等裴云昼答复,在坚定而温柔的注视中,裴云昼缴械投降,问:“我们出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