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玦从袖中取出一卷半透明的丝线。这是用忘川水底的"千年冰蚕丝"浸泡孟婆汤炼制而成,细看可见丝线中流动着银色光点。他将其一端系在阴契黑莲的莲蕊处,另一端则用玄铁指甲轻轻刺入和遥心口的金团。
"抽丝——"阎玦双手如抚琴般缓缓后拉。冰蚕丝顿时绷直,开始将金团中的契约细丝一根根引出。每抽出一根,丝线就会变成半金半黑的阴阳色,阎玦必须立即用雪灵芝露滴在断口处。
第七根主契约丝被抽出时,和遥即使在昏睡中也剧烈颤抖起来。她心口的金团突然暴动,延伸出的细丝如触手般缠向阎玦手腕。谛听立即喷出金色火焰灼烧那些触手,阎玦则咬破舌尖,将一滴精血弹在冰蚕丝上。
"定魄!"随着这声厉喝,悬浮在空中的三生石碎片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将暴动的金团暂时冻结。阎玦趁机加快抽丝速度,玄铁指甲在虚空中划出残影,眨眼间又抽出十二根辅契约丝。
当最核心的那根赤金色契约丝出现时,整个往生殿突然剧烈震动。这根足有小指粗的契约丝上布满倒刺,每一根刺都勾着和遥的一缕魂魄。阎玦不得不改用双手握丝,小臂肌肉因过度用力而绷出青筋。
"咔嚓"——三生石碎片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阎玦当机立断,猛地将最后这根契约丝整根抽出!和遥的身体剧烈弹起又落下,心口处顿时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空洞,边缘处开始迅速溃散。
阎玦双手虚托,掌心的阴契黑莲与刚抽离的阳契金莲缓缓相融。两朵莲台旋转着合二为一,化作一枚半黑半金的莲子,莲心处缠绕着所有的契约记忆。殿内突然阴风大作,莲子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这是冥契即将彻底崩解的前兆。
"去!"阎玦将莲子推向悬浮的生死簿。在虚空中撕开一道金色裂缝,隐约可见其中流转的轮回之力。就在莲子即将没入裂缝的刹那——原本生死簿始终顽固地紧闭,此刻却在契约之力的冲击下发出"咔嗒"轻响。
"果然..."他眼底泛起血丝,"冥契才是真正的钥匙。"
泛黄的书页在阎玦面前缓缓展开,发出尘封多年的沙沙声响。他来不及细看其中内容,目光已被玉台上的和遥牢牢锁住——少女心口的空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边缘处泛起不祥的靛蓝色裂纹。
玄铁指甲抵住自己心口,阎玦眼中没有丝毫犹豫。靛蓝色的神魄光絮从指尖溢出,在虚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谛听发出哀戚的低吼,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不必劝我。"他指尖又深入三分,"这本就是...我欠她的。"
就在第一缕神魄即将渡入空洞时,异变陡生——
和遥白皙的脚踝上,一道被掩埋已久的金色符文突然亮起。那符文明明是血画就的,此刻却流转着佛门的梵光。金光如灵蛇般顺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上,途经之处浮现出细密的《金刚经》经文。
谛听突然人立而起,第三目中的金光与这道佛光产生共鸣。它震惊地发现,这和遥体内竟藏着地藏王菩萨亲手刻下的护身法印!
金光行至心口空洞处时骤然收缩,化作无数金色光粒重组凝结。阎玦的玄铁指甲刚要触及空洞,就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佛力推开。只见那些光粒飞速旋转,最终凝成一颗浑圆的金舍利,严丝合缝地嵌入心窍缺口。
舍利成型的瞬间,整个往生殿响起庄严梵唱。
阎玦凝视着安睡的和遥,金舍利在和遥心口缓缓旋转,边缘延伸出的金色脉络如同春日新生的藤蔓。那些被剥离的契约记忆化作细雪般的荧光,在佛光中无声消融。阎玦的指尖悬在少女眉心三寸处,终究没有落下——他看见她睫毛上凝结的细碎光点,正随着记忆的消散而渐渐黯淡。
随着最后一点荧光消失,和遥眉心微蹙,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阎玦的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他们之间的记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在佛光里。
此时生死簿突然剧烈震颤,鎏金寸寸崩裂。一道刺目金光从书页缝隙迸射而出,照亮了整个往生殿。阎玦下意识抬手遮眼,玄铁指甲在强光下折射出冰冷锋芒。
"哗啦——"
书页完全展开的刹那,一副完整的躯体被金光托出。
一个穿着藏青色夹克的男子身影,正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夹克左胸处被利器贯穿的破洞边缘,还沾着已经氧化发黑的草莓冰淇淋渍——和阎玦记忆中那个夜晚完全吻合。
魂魄完全凝聚的瞬间,和志明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摸向胸口,却只触到虚幻的伤口。迷茫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自己张开的双手上:
"我明明..."
当他看到玉台上的和遥时,整个人如遭雷击。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颤抖的手穿过佛光,虚抚过女儿的脸庞:"遥遥怎么会...明明才过了..."
阎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和先生,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只有谛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爪子啪嗒啪嗒拍着地板,金色眼瞳亮得像是装了两颗小太阳。它一会儿用鼻子去拱和遥垂落的手,一会儿又绕着阎玦转圈,最后干脆扑到刚苏醒的和志明脚边,兴奋地"嗷呜"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