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妈妈到底为什么非要生二胎,她又是为什么死的。’
“你女儿是生孩子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女儿又不是没有孩子。要不是她一定要为你们老程家留个根儿,她又为什么要生这个孩子?”
“那是你女儿自己要的啊,关我们什么事?”
“诶你怎么这么说话——”
祖辈的争吵透过关上的房门传进来。柏风坐在书桌前,电子时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21点整。
平常这个时间她已经写完了学校的作业,在做妈妈留给她的课外题。爸爸会在客厅里和近期表现不好的班级的班主任打电话沟通情况,妈妈会在书房里写她的书。
家里不会有那么多人的声音,也很少有争吵。
爸爸妈妈通常都和气礼让,哪怕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两个人也很少会朝对方大喊大叫。
柏风记得爸爸妈妈为数不多的几次吵架都是围绕着她。
一次有关她要不要继续上钢琴课。妈妈认为女孩子应该学乐器培养气质,陶冶情操,爸爸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会弹几首曲子已经能装点门面了’。
一次是学校出国的夏令营活动,参加的同学要交三万块钱,去十天。妈妈认为女孩子可以出去多看看涨涨见识,以后万一她的丈夫是留学生也不至于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去。爸爸还是认为没有必要,‘不找留学生当丈夫不就好了吗?你妹妹不是也出过国,回来做的那些事情像样吗?’。
还有一次是她某一次数学考试没有考好,低于班级平均分。妈妈为此很着急,担心她的成绩从此要往下掉。而爸爸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不是很正常吗?女孩子逻辑思维没有男孩强,学不好理科的。”
这为数不多的吵架每一次都被柏风听到。她那时也像现在这样,坐在书桌前一边写作业一边困惑于父母的对话。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柏风说不上来。复杂又不甘的心情潜伏在身体里,令她悄悄问一句:“为什么不呢?”
‘她妈妈自己要生弟、弟!’
高峤的话反复在柏风耳畔回响,她捂起耳朵不想听。然而言语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柏风不管怎么想忘都忘不掉。高峤掷地有声地把每一个字砸下来,击碎她十五年来茫然困惑的人生。
是,妈妈这么多年都在备孕,想要再生一个孩子。她曾经问过妈妈为什么,妈妈说因为她和爸爸姓,所以想要再生一个和爸爸姓的孩子。
柏风在电视上看到过关于女性分娩的纪录片,知道生孩子的痛苦,“那么我和爸爸姓可以吗?我和爸爸姓,妈妈就不用受生孩子的苦了。”
她的体贴换来妈妈温柔的眼神。妈妈摸着她的头说没关系,你爸爸那么好,妈妈愿意的。
妈妈愿意的。
愿意为了爸爸再生一个孩子,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失去性命。
“她自作孽!我们家程明从来没有说过一定要儿子这种话!”
“程明你说句话呀,你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对呀儿子,你说。”
“你们让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
妈妈,为什么呀?
柏风推开椅子站起来,为什么你的‘愿意’换回的是爸爸的无话可说?为什么你的‘愿意’丢掉了你的命,还没有人为你哭一声?为什么你愿意了,爷爷奶奶却不肯承认你的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