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洛阳人杰地灵、百业兴旺,中尉大人觉得新鲜也并不奇怪,不知大人有何中意的景色啊?”
接话的人正是洛阳仓曹参军吴高轩,林月瑶看着他,眼底的冷意直戳人的心窝,这使得吴高轩的心中立时升腾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林月瑶伸手接过无面者递上来的一个牌子,看起来像商铺标价所用的标牌。她将标牌展示在众人眼前,逐字逐句的念出上面的字:
“斗米四千钱。”
众人的脸色也随之大变,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低下了头,一个个喝茶掩饰的喝茶,看地板的看地板,佯装不知道的装不知道,都不敢再看标牌一眼。
林月瑶好似丝毫没有看到下方人的脸色一般,她的语气虽然悠扬,但此刻在下面那些人的耳中,却更像鸿门宴上的丝竹管弦,声声暗藏着杀机。
“这标牌是本座的下属,今晨出门时从附近的米铺带回来的,本座看时只觉得好笑,这‘斗米四千钱’,寻常百姓一户四口,一日至少要吃六斗有余,一月算下来,家中至少也得有七万四千文钱才能买得起粮米。”
说着,她随手将标牌扔到了一边:“吴大人?”
吴高轩身子猛地一抖,再三犹豫也只得拱手回应道:“下官在。”
他的额头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身上的丝绸衣服都被汗和后背粘连在了一起。
“不知吴大人每月的俸禄多少钱啊?”
此言一出,吴高轩便在心里直呼“不好”,但他还是深深低着头,底气不甚充足的答出:
“回大人,下官一月俸禄,按规定是四千钱。”
林月瑶听后,反而露出了一副甚是新奇的样子,眼底的情绪翻涌:
“那即是如此,这么一算,就连吴大人家,一月也只能买到一斗米啊?但看大人这副样子——”
林月瑶欲言又止,打量了一下他几乎是快胖成球一般的身材。
“看来吴大人是虚肿的有些严重啊?”
吴高轩被林月瑶当众嘲讽,但此时的他也不敢为自己辩驳,只能笑着附和着:
“是是是,中尉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近日确实是身子不适,都虚肿了。”
林月瑶也不气恼,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既然吴大人身子不适,那本座便去回禀陛下,让吴大人卸任还乡如何?”
吴高轩闻言,登时便慌了,连忙跪下高声求饶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下官是受了那赖大人的指示!是他叫我暂时不要开仓放粮的啊!!”
“是吗?”林月瑶就这般看着他,眼底是压抑已久的怒气:
“难道是那赖景辉将刀抵在你的脖子上,以你全家性命为要挟,不许你开仓放粮的吗?!”
吴高轩跪在地上,身体抖的如筛糠一般,依然不敢直视林月瑶。
“你身为官吏,本该造福一方人民,为大周、为百姓竭智而为,但看看你自己,将所有责任一概推至威胁你的高官身上,以为只要这样就能逃避道德的谴责、法律的约束!”
“躲在那些高官的背后,犹如一只蠹虫般发着国难财,自家吃着白米山珍,既不去看也不愿看外头饿死了多少人,又因此遭受了多少坑害,若非你助纣为孽,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百姓受苦!”
“本座今日就同你说清楚,你如今还能跪在这里替自己求饶是本座开恩!不然你早就和那赖景辉一同进京受审去了!”
说着,林月瑶重重的一掌拍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力道之大直接震倒了茶盏,外头看守的人都听到了这一声闷响。
待顾裴玄闯进来时,便看见吴高轩已然不敢再发一眼,只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围的人虽有不忍之色,但也不敢为他求情。
林月瑶靠在椅子里,余光瞟到了靠在正门一侧的顾裴玄。
她不耐烦的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语气不好的甩了一句:
“好了都滚吧,如果三日之内粮价下不来。”
“本座就真的要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要挟了。”
“是、是!!”
这话一出,下头的人几乎是逃一般赶紧离开了赖府,吴高轩更是连滚带爬,走的时候被门槛绊着摔了一大跤。
顾裴玄靠着门框,泰和这时才追了上来,连忙扶住脚步不稳的他,满脸担忧:
“哎呀公子,您这是何必呢?都说了您身体未愈,至少要修养三日才行啊。”
顾裴玄伸出手制止他搀扶的手,想说自己可以,但就这以短短一瞬,再抬眼看去,发现原本坐在正厅里的林月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