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额前向后掠过,将湿漉漉的白发尽数捋到后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与深邃流畅的眉骨。
在蒸腾的雾气中,少年赤足踩过防滑垫,水珠在踩出的足迹里明明灭灭。
精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脊背绷成流畅的弧线,腰线处还挂着几串未及滑落的水珠,随着步伐轻颤落地,折射出细碎的光。
当吉良凉介走到浴池边缘时,琥珀色眼眸在氤氲水汽中泛起着温润柔和的光芒,扫过几人神情各异的摸样,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用那么麻烦。”
话音刚落,吉良凉介进入浴池,漾起涟漪的瞬间,整个人如同归海的游鱼般优雅下沉。
温热的水面漫过腰际,到胸膛处戛然而止。
氤氲水汽中,吉良凉介发出满足的感叹,像是一只来到了独属自己领域的金贵猫猫,终于可以放下所有假面和防备,恣意地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毕竟,只有盯着那张还略显青涩的帅气脸庞,才会让人猛然惊觉,眼前这个完美得近乎无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始终游刃有余的少年,仅仅只有17岁。
吉良凉介双臂后搭,倚着浴池沿静静享受了片刻这份惬意,才侧头看向一直注视着他、耐心等待他回答的久远涉,
“时间最先解禁的那个队伍,我们跟他们比就行。”
然后思索片刻又补充到:“如果时间差不多,那就选那个比较听话的吧。”
听到这个回答久远涉迟疑了片刻:“不用评估对方的实力吗?”
吉良凉介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水面,看着荡起的一片片波痕,被这句话拉回了神。
听懂了久远涉是担心对手的实力不佳选过来最后会连累自己,吉良凉介颇具耐心地回复:“不用,因为那没有意义。”
在迈入这一关之前吉良凉介就已经一个人想了很久,失去了走“旁门左道”的机会,在这个蓝色监狱中可以向上发展的机会便只剩下一个了。
吉良凉介回到了自己来到蓝色监狱后的最初目标,不是最开始那个“寻求队友”的目标,而且将蓝色监狱所有人踩在脚下,一并当做自己迈向下一个平台的跳板。
所以,在他看来,队友选择谁都无所谓。
实话实说,他恨不得扛起这三个队友冲到绘心甚八面前指着对方鼻子,威胁对方放自己直接去最后的试炼,精挑细选那更是浪费时间。
反正他坚信自己必然能够“上岸”,又何必在意自己脚下踩着的跳板是橡木还是胡桃木呢?
跳板踩得再舒服,终究也只是跳板而已,对于吉良凉介来说,能用就行。
自己先前拒绝了岸田教练的邀请已经断绝了向上的捷径,现在这条路是自己选的,那他势必就要把这条路走得轰轰烈烈,让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让那个曾经总是对他的人生胡乱干涉的家伙知道,没有对方的添乱,自己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想到就是因为对方的怂恿,自己才会陷入这般境地,而罪魁祸首居然拍拍屁股抛下自己,一个“统”溜走了。
吉良凉介瞬间攥紧拳头,发出一声冷笑。
哼,跑吧跑吧,要是被我逮到了,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大浴场陷入了一派安静,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没有人去询问为什么没有意义,毕竟“国王”下达了命令,作为“骑士”的他们只需要无条件遵循即可。
雾气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千切豹马垂着头,目光注视着水下那条腿的膝盖位置,抿了抿嘴。
曾经,这条受过伤的腿让他惶恐不已。
他害怕因为一次的任性,就断送自己长久以来的渴望。这种沉重的恐惧如影随形,压得他无法喘息,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开脚步去尽情奔跑。
但是,如果是为了满足内心“渴望”所需要的……
千切豹马咬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那就算跑断这条腿,他也——
“对了,豹马,如果比赛时间太过紧张,你在赛场上的位置往后调一调,尽量减少全场跑动。”
“毕竟作为球员,你自己的身体应该放在第一位。”
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千切豹马的胡思乱想。
千切豹马呆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带着些许湿气,却难掩少年鲜活明亮的脸庞。吉良凉介露出一个尽显少年意气风发的自信笑容。
“无须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我会为我们的队伍带来胜利的。”
那一瞬间,千切豹马喉间发紧,水面下的手指无意识蜷缩,“断腿”一类的偏激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当温热的水汽漫过眼眶让其微微发涩时,千切豹马才惊觉自己红了眼,不愿自己这幅脆弱的摸样落在对方的眼里,侧过头去,低声说道:
“嗯,我相信你。”
声音比预想中沙哑,却字字清晰——就像无数个迷茫的深夜中,那个永远在前方领跑的身影,早已成为他为之奔跑的方向。
吉良凉介,我一直都无条件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