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粤站在大门简单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一块园圃,整理得很规整,里头种着些花卉植物,冬日里被剪了枝叶,光秃秃地被捆绑着。再有就是小型喷泉,白色雕花的大理石,冬日水枯,静静地肃穆立着。
她不及多看,按下门上的内线。
接电的是个女声,大概是汪家的菲佣,佘粤简单说明来意,门缓缓移动开,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迎。
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从屋里出来,给她引路,我们小姐在里面等着呢。
玄关处就隐隐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汪小姐,大概是正在通话,毫不顾忌,孩子一般任性地不依不饶。
菲佣替佘粤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往里去,佘粤故意放慢换鞋的动作,等那头知会到主家。
果然,她听到汪小姐雀跃的声音,“快请她进来。”
佘粤往里间走,汪小姐一身宽松的裙衣,不戴任何饰品,头发软趴趴地伏在肩上,慵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她身后墨绿色的窗帘半掩着窗外投进来的日光,看到来者何人的那一刻眼神忽然一亮。
汪郁辜站起来迎客,请她落座。
鲜花和丝巾礼盒都被放在桌上,连同她借佘粤的那件衣服。汪郁辜越过前头那两件,单单捧起那束郁金香,颇不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郁金香?”
佘粤失笑,她不知道的,纯属碰巧。她看着眼前的汪小姐,和她相处好像不用太费力,直来直去,像个孩子。
眼下她又直接问佘粤的名字。
佘粤答了。汪小姐又不问自答:“佘小姐你好呀,我是汪郁辜。”
“郁金香的‘郁’?”
汪郁辜莞尔一笑,弯起眼睛,“是咯。你好聪明。”
汪郁辜又拿起桌上的丝巾礼盒,“这个是……?”话没说完,她手快地已经把东西拆开。
佘粤:“不知道合不合汪小姐的眼。”
汪郁辜用手摸了摸里头的东西,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欢,率直道:“你叫我本名就好了。”
汪郁辜又想起她扣下的手链,上楼去找。留佘粤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期间菲佣过来倒茶,佘粤安静地坐着看着茶叶在茶杯里上下漂浮。
处在不熟悉的环境,又是别人的家,她正无聊,二楼楼梯转折处隐约传来交谈声。
不同于汪郁辜雀跃的女声,那道男声低沉十足,大概已经有了些年纪。
很快一道男声接上,客气中带着点疏离,佘粤一瞬间想到落在竹叶上的雪。
话随着人往下走。
佘粤抬了下头。
年轻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高挑的身形,再出挑不过的眉眼,不知旁边的先生说了什么,惹得他低头忽而一笑。
宋拂听着汪曾玉说话,眼里还带着笑,就这样不错不瞬地撞进楼下女人的眼里。
视线交错,雪从竹叶上簌簌而下。
佘粤一身白衣,身后是墨绿色的帘幕,过滤了窗外的日光,叠叠复重重,勾画着她的轮廓。满眼的绿意里,偏她耳上点缀了一抹红色的豆丁,红豆似的,随她动作,明媚极了。
中年男人仔细看和汪郁辜有些肖像,大概就是汪先生了。旁边这位年轻男人,佘粤不好擅自揣度,容貌气度都高出旁边人一大截,大概不是汪家儿子。
汪先生也顺着宋拂的目光望过去,看清客厅里坐着的人,是另一种不同于宋拂的神色。
宋拂也有疑惑不解,只消一个眼神,他便认出她来了,那日商场里被浇的湿透的女人,不期而在这种场合遇到她。
两道目光锁在佘粤身上,她正不自在。幸好从楼上风风火火跑下来的汪郁辜解救了她。
碍于在宋拂面前,汪先生不悦地看着自家的女儿,“当着客人面呢,还穿着睡衣,每个正形。”两个“客人”,这里汪先生专指宋拂,他要她女儿体面懂事地与宋家儿子相称嘛。
汪郁辜刚和叶瑶通完电话,听着自家好死党抱怨周映实,汪郁辜连同宋拂也一并记恨上了,为她好友出气!正不屑理会宋拂,这会儿连同袒护宋拂的父亲也不顾了。
“你管我呢,在说他算哪门子客人。”汪郁辜驳她父亲。
“郁辜,怎么说话呢!”
“本来就是,他和周映实就是一丘之貉!”
不高不低地声音,佘粤还是捕捉到她话里的那个名字。
她一讶,来不及细想里头的枝枝脉脉,面上按下不表。
当着宋拂的面,知道女儿是赌气之语,汪先生略微挂相,便很快转开话题,问她女儿:“这位小姐是?”他看向佘粤。
“这位就是佘小姐啦。”说这话的时候汪郁辜还有些骄傲,继而跳脚,“爸爸你一点儿都不上心,我说过的。”大概是她那天回来就讲借衣服的来龙去脉一并讲给家人听个乐呵,这会子汪郁辜正气不顺,全然忘了自家父亲连主人公的姓氏、模样都没见过。
汪先生看女儿这副模样,猜到肯定又是哪里惹到她,正不顺气呢,收敛了,不去上赶着挨她的枪口。
汪先生礼貌的对佘粤微一点头,算是招呼。
汪小姐从他父亲身旁的楼梯处下来,将手链交到佘粤的手里。
汪先生看着女儿一副没长大的任性模样,无奈地对宋拂笑笑,那意思好像,她就这性子,你多担待。
宋拂一笑。
佘粤接过自己的手链,打开盒子瞥了一眼,合上。本就是一面之缘,大概两清后也不会见面,佘粤浅浅交谈了几句便提出要离开。汪郁辜下意识挽留她,佘粤笑着婉拒了。
汪先生这头许是也该分别了,笑着说:“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宋拂别开眼笑了笑,颔首。
汪先生笑他女儿,“人都要走了你不送一送?”
汪郁辜眼睛一转,心里有个主意,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仰着脖颈道:“宋先生你行个好事罢?”
三道目光定在她身上,被点到的宋拂饶有兴致地往过来。
“你替我把佘小姐送回去。”
很奇妙的心思,大概女孩认定对方已经和自己绑定,会肆意地把任性和骄纵都放到对方身上,假使对方照单全收,好像已然足以证明是爱她的。汪郁辜只想劳用某人,眼下她的客人要走,折腾宋拂一趟,这机会再好不过。
佘粤突然被点到,眼神拒绝,汪小姐很体贴地说,这里不好打车。
佘粤甫一抬头看过去 ,那一秒宋拂也正把眼神递过来。
她刚要开口婉拒,这时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他却看着汪郁辜,略微一笑,“宋某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