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很热闹。
谁都知道,西街那边有个老店重新翻修,又开始营业了。
平日里但凡有个酒肆茶楼开业都惹得人围观,这一次更不得了了。还没见过新老板,就早已有各项传闻,店面原本是长公主手上的空铺子,这次接手人正是那位原先的夏家养女,段家那位死了丈夫的少夫人。
“这,寡妇还能这么大排场?”
“别乱说,人可不承认呢。没见到人家段鬼白事到现在都还没做。”这种时候人多口杂,议论的声音沸沸扬扬,“人长公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指不定哪天还盼着人回来。”
“我只记得段家少夫人疯了,没想到长公主也老糊涂了。全天下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谁知道呢。这不是都过来瞧瞧情况吗。”
西街自打存在以来,来光顾的人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多。十里八乡的人们和附近做生意的商贩都来这附近凑热闹。
一望,却什么也没望到。
原本半敞式的店面被一扇木门给挡住。被大团的红色花球从上到下铺的严严实实。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穿着得体的老人正在门前对着所有的乡亲们微笑。
最诡异的莫过老人的面前,那里摆了一张桌子,上头有一个漂亮的木盒。木盒两边用红色的布盖住,和店面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这是在做什么。”叶衍到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景象。他凑近端详木盒,又觉得场面有些微妙,更微妙的是桌子前面还有一张摆好的椅子。
“叶少爷。”老人自打他出现之后,就一下子发现了叶衍。脸上的笑容扬得更大了。他彬彬有礼地向叶衍拱了拱手。“我家少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那少夫人呢?”说是恭候多时,但是却不见得本人身影。他觉得自打从那封邀请函开始,段少夫人就神神秘秘的。但眼前这个老人,自称是林管事的,却笑着不肯多言。他邀请着叶衍到椅子上落座。
这个位子正对着木头的盒子。林管事轻轻地拉下最前面的片子,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空间。加之外面的红布片,叶衍怎么看怎么觉得——
“这是要唱戏?”
像是一个小型的戏台。
“正是。”林管事笑了笑,他道,“这是少夫人受人所托承诺给叶少爷的礼物。”
如今他正坐下,就听见一声铜锣响。旁人瞧见那店门旁边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几位穿着统一的男子女子从里头鱼贯而出。手里捧着几个盘子。
“叶少爷,您可瞧好了。”说话的人,正是打头的。此人为男性,很是年轻。长相秀气,口音不像京城人。“今天给您说一出夸父逐日。”
夸父逐日,谁没听过呢。
演戏的也好书籍里也罢,都对这种传统神话有所了解。但叶衍却觉得,这次看到的这一出估计会很与众不同。
自然也没有说错,毕竟这位年轻人一看就是初次说书。有些紧张的同时,还在不断偷瞄那张写着字的纸。
“话说在过去,有一力士名叫夸父,他是一个地方的头领。他们那个地方,终日生活在山峰之中,处于无人发现之处。”
一边说着,一边就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了一个面人。这面人怒目圆睁,看起来格外的壮硕,身上裹着布片,面向群山。
叶衍离得近,不仅面人栩栩如生,甚至这群山也都是由面做的。青绿,翡翠色的。看起来比起苍翠欲滴之外更有几分好吃。从这群山中陡然升起了一枚太阳。
中间像是梅子,外面包裹着金色的面团。
太阳上上下下,面人随着太阳舞蹈。
而与此同时又有形态各异的人出现。他们穿着打扮和巨人一样,只不过身形比之夸父小上太多。他们也随着夸父的动作一起舞蹈。
周围的人惊呼起来。尤其是小孩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盒子。
看着里面的人上上下下。外面的人则是不停变换位置,用手里的面人拼凑出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出来。
日升月落,日月星辰。
如此往复。
随后等太阳持续升起,周围绿色的山峦却逐渐变作黑色,人们发现围在巨人身边的小人已经越来越少。
“夸父道,‘这太阳始终挂在头顶。让世间变得如此炎热,让我的族人都无法活。真是可恨’”
于是有一天。当身边的人只剩二三的时候,夸父做了一个决定。
“夸父决定抓住这只他憎恨的太阳。”
巨人就这样走上了奔日的旅程,他翻过了一座座面点做的山。却每一次都距离太阳只剩毫厘之间。
此时的人们已经不再受到外边人的影响,全神贯注地去看名叫夸父的巨人追逐太阳。一次次即将触碰,一次次又被甩在身后。
就连叶衍这样觉得眼前这些都是小儿科的大少爷,此时也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