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身后低沉的男音却打断了她犹豫着的话语。
“我们......是家人吧?”
他的语气很轻,比顺着风停留在她刀刃上的蝴蝶翅膀还要难以捕捉。
孟衔月垂下眼去不看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高兴起来。
她别扭的扭过脸去,梗着脖子半晌不说话。
断妄一看她这幅样子,心下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嘴角勉强扯出个苦涩的笑,道:“阿兄懂了。”
他这句“阿兄”咬得极重,似乎是在向自己提醒这身份,警告那些于不见天日之处滋生的阴暗心思。
孟衔月略过他身边,带走了他空落落的心脏。
回药谷的这最后一段路程,骑着高头大马并肩前行的两人却难得的一路无言。
耳畔只余马蹄哒哒的脆响。
孟衔月微微仰头朝前看去,进入药谷必经的那条羊肠小道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心下松下一口起来,紧皱着的眉头也终于得到些许平缓,浅浅的笑意顺着眼角爬了上来。
少女眼神极亮,扭头朝着后面大喊了一声:“重楼!”
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甩出一道肆意的光圈来,引得断妄不由自主侧过余光,朝她看去。
“哎!”重楼衔起车帘一角应着。
孟衔月手下勒紧缰绳,大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孟衔月素裳佩刀,大咧咧的跨坐在马背上,朝着她笑得张扬,太阳暖融的光落下来,在她清亮的瞳仁里撞出些炫目的色彩。
她扬起手臂,高声笑着叫道:“欢迎回家!”
重楼听到她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是紧接着就被她的高兴情绪所感染,重重点点头,也笑起来。
“回家了。”
辛夷长老消息总是这么灵通。
才进入药谷的地盘,辛夷的身影便强势的闯入两人的视野。
男人还是那一袭青衫,脑后那根歪斜着的玉簪子哪里勾得住那如瀑的长发,于是耳旁半散落的长发轻搭在肩头,给人无端增添了几分慵懒之感。
孟衔月咂咂嘴,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想着面前玉扇半掩面的男人行礼,恭敬地喊了句:“拜见辛夷长老。”
辛夷执扇轻点鼻尖,嗯了一声,眼神却直越过她朝着后方的马车看去。
孟衔月也不在意的笑笑,正打算回身去接重楼下车,面前的男人却身形一晃,刮过她身旁的风带着一丝竹叶香气。
马车内的人原本正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头止不住的点成小鸡啄米的好笑样子。
耳朵却灵敏的捕捉到了那声“辛夷”。
长老来了。
她“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里哪还有一丝倦意。重楼揉揉自己的脸颊,揉散些许舟车劳顿带来的疲倦神色,又整了整微乱的衣裳,这才掀开了帘子。
辛夷的轻功不错,人影挪到马车跟前后,连发丝也未尝凌乱一根。
孟衔月忍不住挑挑眉,眼底精光直闪,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一招偷到手。
断妄忍不住好笑的凑近她道:“那家伙功夫不如我,你不如跟我学。”
他说这话时,眼神就那么泰然自若的孟衔月对上,身后看不见的尾巴翘得老高。
“他那都是花架子,没劲得很。要学就得学我这种真在战场上杀出来的招式。”他倒是很得意的样子,微微晃着脑袋。
然而他再垂眼望去,孟衔月眼中原本惊诧的眼神已然变味了。
不对啊?断妄盯着她漆黑的瞳孔有些纳闷起来,自家妹妹的这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崇拜的样子啊。
他不可置信的围着她看了好几眼,直到确定那双眯起的眸子里全无他所期待的崇敬之意后,男人一下子泄气起来,不高兴的瘪起嘴轻哼了一声。
男人骄傲的语气响起来时,孟衔月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到那张脸上正挂着的上扬的唇。
她咬着后槽牙冷笑着,决定挑个好日子掀翻他的面具,对准那张脸来几拳解解气再说。
战场上杀出来?这样危险的事情,他居然还敢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孟揽星。”
见孟衔月磨着牙阴恻恻的叫着他的名字,断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回想起了一些鸡飞狗跳的日子。
这边两人还在暗流涌动之时,那边的辛夷已经好好的将扇子合起挂在腰间了。
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只纤长白嫩的手来。这腕子比前段时间更显几分贵家小姐的气概来,辛夷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这只玉镯子倒是衬她得很。
车里的人不徐不缓的掀开帘子,垂头弓腰从车里钻出来,微乱的发顶上,仅留的一只金步摇晃动着,带起几缕青丝。
重楼专心致志的盯着脚下的车边缘,余光里只瞄到了身前站着一人,那人的青衣从她眼底滑过。
衔月姐的衣裳长了些?
重楼还道是孟衔月来接她下车,于是这妮子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