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了眼的其余兵痞眼看老大被杀,立时各自奔逃而去。
那男人的双目死死瞪大,身体向李汝萤倾摔而来,眼看便要摔到李汝萤身上。
申鹤余按住这男人的肩头,用力将他向一侧一撇。
男人仰面倒在地上,却见一把匕首早已直挺挺地埋入他的胸腔。
那文弱的小郎君倒不是个傻的。
申鹤余心中暗自赞叹。
然而当他的目光从这男人身上收回,再转移到眼前这文弱郎君的脸上时,手中尚未归鞘的剑险些便要摔落在地上。
他暗自掐了掐手,清晰的痛感令他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是梦。
耳边货郎的道谢声似都被朔风吹拂去了天外。
申鹤余将双手在衣袍上用力地擦了擦后,上前将李汝萤紧紧抱住。
连日来对她的思念此刻拥堵在胸腔中,倒令他再说不出思念的话。
李汝萤其实有些难以令自己察觉地贪恋他的怀抱。
不知为何,分明早已将他在心中剔除,此时她的眼眶竟不由地泛起阵阵酸楚,双手也不自觉将他回抱。
理智很快占据上风,她忽然用力地推开了他,口中嘟囔了声“骗子”。
她看向一侧看得发怔的货郎,“小哥,烦请您继续为我引路。”
申鹤余以为自己听错了。
骗子?
“诶,诶。”
货郎一口应下,却又看着地上男人的尸首直冒冷汗。
“可……可他是王公公的义子,这……这……”
从前自然也有人为了自保将这些兵痞反杀,薛都督也都以无人看清对方相貌而将事情含糊过去。
但这回,他们的脸却都被这男人逃走的手下所看了个正着,料想那王公公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而那王公公就赖在都督府作威作福,如今前去都督府,倘若碰上前去告状的那几个兵痞,那不就是自投罗网?
申鹤余道:“你放心,这人是被我所杀,我自会在薛都督面前解释清楚。”
货郎苦着脸:“恩公,您不知道那位王公公的厉害,他可是朔安来的人呢,若是叫他知道您这般杀了他的义子,恐怕连都督都护不住您啊……”
“这怕什么?你身旁的这位,”砚池虽然不知道谁是王公公,却是颇为骄傲地看着李汝萤扬了扬下颌,“可还是当今……”
剩下的话没说完,申鹤余便将他喊住。
砚池只得识趣闭嘴。
“事情既已至此,怕也无用了。”
李汝萤又拿出些金叶子给这货郎,“您只需带我去都督府附近即可。”
不待货郎反应,申鹤余便道:“都督府的路我认的,哪里需要麻烦小哥。砚池,送这小哥回去。”
“那便多谢恩公!”货郎将金叶子还给李汝萤,在砚池的帮助下挑起担子后便急急离去。
申鹤余上前想要去拉李汝萤的手。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李汝萤后退几步:“申少君引路便是。”
申鹤余看了看身后随行的几个护卫,料想她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这才对他刻意疏离。
待四下无人之时,他与她,有的是时间。
“无论如何,公主如今不在朔安便是最好的。”
申鹤余将手收回,转身带着她向都督府走去,“只是公主寻薛都督是为何故?”
梁州虽与朔安远隔千山万水,却是通往剑南的必经之路,她不是来寻他的么?
难道是想去都督府换新的马匹?
李汝萤没打算瞒他:“金至简勾结雅柯谋逆,如今朔安已被雅柯攻占。”
“什么?”
申鹤余止步,回看向她,“你……你是从朔安逃出来的?”
原本他来梁州,也是想说服梁州都督薛勉带兵救驾。
一个月前,他初到泸州,拜访了许慎家中的亲故,证实许慎的确是他亡兄之子。
本欲就此归京,但这时,却又听闻嶲州邛部首领叛乱,圣人特命他的父亲申奕改任嶲州刺史,前往平叛的消息。
嶲州与泸州同在剑南,他索性便去了嶲州。
既为了告知阿耶这桩旧事,也是为了再见阿耶一面。
这些年,他的阿耶一直在外任官,他与阿耶竟已有六年未见。
他来到嶲州后,申父已经将叛乱镇压,但却意外截获了邛部首领与雅柯之间往来的密信。
在对邛部的部族中人拷打审讯之后,申父意外获悉,原来邛部此番动乱,竟是受雅柯人指使,意在分散皇帝的注意,使雅柯人在西北的行动更加不易被皇帝察觉。
申父知晓之后,连夜派人向皇帝上奏,更是派申鹤余紧急前往益州向益州都督娄侃通晓此事,请娄侃早日准备。
但娄侃素来与申父不睦,以为申父只是想要借此邀功,竟然对这件事置若罔闻。
而派去朔安的人也不知何故,竟也一直未能返回申父身边。
等申父派人前去西北探查时,西北的都护府早已被雅柯攻陷,眼看那雅柯军队便要攻入朔安。
后来,申父派去朔安的人没能将雅柯作乱的消息传入皇宫,却将皇宫已被雅柯攻占的消息给带回了嶲州。
申父眼看益州没有勤王救驾的动作,当即便想带领嶲州人马前往朔安救驾。
但与此同时,雅柯分兵西南,竟勾结南诏继续在西南作乱。申父自顾不暇,难以领兵前往救驾,一时间竟然只能坐视雅柯犯上作乱。
而益州那边,申鹤余也发现,原来娄侃竟一早便收受了雅柯人的金银财宝,作壁上观,竟做着日后能与雅柯、金至简三分天下的美梦!
情况万分危急。
此时,申父想到了一向忠君爱国的梁州都督薛勉,便叫申鹤余速速前往梁州,请薛勉带兵救驾。
申鹤余这才与李汝萤前后脚来到了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