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之脊背绷直如松,冷汗却悄然滑落,可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皇上英明神武,对此事想必早已洞察一切。”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奉上一记马屁,总归不会有错!可接下来的话,就需要字字斟酌了。
“那苏天青来历不明,又是奴隶出身,如何配得上天家贵胄?而七殿下正是贪玩的年纪,心思易变,今日看重这个奴隶,明日说不定就会抛诸脑后!这么场考验,既是为了七殿下的前程,也是为了那孩子的将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阮喻之在心底反复默念这两句话,小心翼翼的道出最后一句:“既如此,最关心殿下的人,自然便是谋划这场考验的幕后之人!”
一语双关,赌得就是帝王的心思!
阮喻之说完,再次俯身叩首,额头抵着地砖,脸上血色尽褪,胸前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开始艰难。
但愿能过关吧……
沈晋呈没有说话,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龙椅扶手,相击声让殿内的空气都开始凝滞,而那双眼睛里始终深不可测,看不出是否满意。
“你当真觉得……这只是一场考验?”
许久后,沈晋呈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却让阮喻之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仍低垂着头,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是与不是……如今也已经是了。”
这句话说完,殿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阮喻之不由得屏住呼吸,额前的冷汗滴落在地上,却连抬手擦拭都不敢。
“呵……”
一声轻笑突然打破了寂静,阮喻之不争气的又是一哆嗦,谨慎的抬起头,正对上沈晋呈的目光。
“你很聪明。”
沈晋呈扬着嘴角,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他微微前倾身子,语气意味不明:“而且……是那种藏都藏不住的聪明。”
阮喻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寒意顿时顺着脊背窜了上来,凉透了全身。
这话何意?是在敲打他卖弄聪明,还是暗指他戏耍帝王?
那下一句,不会是拖出去斩了吧?
圣心难测,他不敢妄自揣度,慌忙重新低下头,将身子伏到最低,不敢言语。
“朕记得,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如此,可比起你来,他更加懂得如何去利用他的聪明……”
沈晋呈斜靠在龙椅上,依旧笑着,可下一刻却话锋陡转,一字一句道:“你,还差得远!”
最后四个字,如重锤一般砸在阮喻之的心口,他顾不得细想,慌忙先叩首:“多谢陛下教诲,喻之必当谨记于心!”
“退下吧。”
直到听见这三个字,阮喻之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肩膀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忘了是如何告退,如何走出的御书房,直到一脚踏空,险些摔下石阶,阮喻之才猛然回过来神,扶着胸口,长出一口大气。
太险了!
他对皇上的印象,还远远的停留在幼年,那位刚登基的年轻帝王,常常换上私服,提着好酒,来到府中与父亲把酒言欢。
那位总爱揉着他的头发,说着“小喻之将来必成大器”的父辈好友,如今已经与他君臣相称。
方才那场对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此时再度回想,竟觉比刀尖舔血还要凶险万分!
秋风带着凉意迎面扑来,阮喻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望向御书房的方向。
那悬停在屋檐上的残阳,就像一团燃烧至极的火焰,红得吓人,比正午的烈日还要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