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闹起来,蒋楠抱着杯子,睁大眼睛看他们拌嘴。
余青痕对他俩吵嘴已经习以为常,不甚感兴趣,看着不远处的屏幕——即便没有寿星,一众男生也已经闹起来,吵吵嚷嚷地点歌。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歌选得不合余青痕审美,但看一群人激动不已地抓着话筒怪叫,还是蛮有意思的。
余青痕看了会,揉了揉耳朵,往沙发背后靠。
“不舒服吗?”余青痕看人唱歌,池舟就看她,发觉余青痕动作神情微动,忙凑上来问。
身后三人已经莫名其妙打上斗地主了,也不知道谁带的牌,还是KTV提供的。
林文叫着“再这样我真的要扔你们烂番茄了啊”,梁窈挤眉弄眼和同为农民的蒋楠打配合的声响不断,背景音乐已经换成了《病名为爱》。
余青痕于是没能听清池舟的问话,凑近了一些,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嗯?”
繁杂的光影被她素白的面容承接,犹如瓷器上流转的光彩,池舟不由自主屏了下呼吸,更压低了声音道:“你有不舒服吗?”
说不上好与不好,这次余青痕听见了,她晃了下头,只说:“有一点。”
池舟便将什么东西偷偷塞进余青痕手心,很注意地没有去摸她的指尖,“那你需要这个吗?”
余青痕把手拿到面前,摊开五指一看,原来是副耳塞。她才沉默了一秒,池舟便又追上来补充,“干净的,没有用过。”
很熟悉的话。
余青痕又忽然想起那条头绳,一直没有还给池舟。
“要还你吗?”她问,“头绳。”
池舟愣了下,“什么?”
“哦,你说……中秋?”他反应过来。
余青痕点头,“嗯,要还你吗?”
她姿态总是随意,池舟却总要紧张。
余青痕用过的头绳吗……他自顾自把耳朵想红了,躲避道:“不、不用了。”
“哦。”余青痕靠回去,又随手把手心的耳塞抛回池舟怀里,“我也不用。”
说完,她自顾自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言语的巧合很有趣。
池舟和她做了这么几个月朋友,很早便察觉出她许多显于微处的兴味点,他虽有时难以领会,却也认真地觉得这样的余青痕很鲜活。
背景音乐已经换做陈奕迅,不知谁挑的曲子,他没听过,陌生的粤语声调不绝起伏。
余青痕似乎也没听过,颇感兴趣地侧着脸看屏幕,光在她侧颊上明暗,使池舟心跳了一阵。
他忽而仿佛第一次发现,自己正和余青痕坐在一处,近在咫尺之间。
“班长。”他凑近了,轻轻叫她。
“嗯?”余青痕转了眼看他,玻璃珠一样剔透,颜色却很深。
“我给你唱歌吧?”池舟说。
“?”余青痕皱了下眉,有些莫名。
“你要切歌?”她问。
池舟摇摇头,又靠近一点,直到余青痕警戒线的前一厘,自下而上抬眼看她,又问她:“有点自卑……只唱给你听。”
“可以吗?”
也许是气氛太合适,余青痕无所谓地点了头。
池舟笑了,他没换姿势,慢慢垂下一双眼,在余青痕耳边,用很低的声音唱起来。
那是同样一首粤语歌。
她没听懂歌词,只感受到他轻而悠扬的哼唱乐调和轻轻的吐息,像是诚挚地流露一颗心。
如果这时去看,他的目光也一定会是这样。余青痕想。
但太近了。
很巧合地,对着池舟的,也正是她穿了孔的那只耳朵。
一切都放大得太细致太亲昵,于是第一次,余青痕忽然不自在起来。
这种感受在与池舟正常相处时不曾出现,在池舟表白时不曾出现,在余青痕坦白的那一天也同样不曾出现。
却倏然像夏夜忽生的流萤,在这个光源驳杂的夜晚轻灵地漂浮起来。
余青痕有点后悔了,她才要找话打断,那头的林文几人先一步救她于水火之中。
“舟啊!班长!来切蛋糕了!”某位寿星这样叫着。
余青痕立时站起身来。
见她离开,池舟也不恼,起身跟上。
林文忙忙碌碌分着蛋糕,池舟走近了,替余青痕接过盘子,递到她手上。
与此同时,他在她耳边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
“顽石哪天变黄金,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