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自知理亏,求饶道:“那不是你不理我,我没办法嘛。你没听陛下说,你可是我亲自引荐的,你只是皇上的臣子,只听从皇上的吩咐。我让你说就是向他表明你对他的忠心,有这样的身份,张仲义日后才不会轻易动你。”
宋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他这么说无非是对谢晏的做法表达不满。“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谢晏连连点头:“好好好,以后我不会了。但是你身边还是得有人,若是再出这样的事怎么办。我就留一个人保护你安全好不好?不然我不放心。”
宋暄勉强点头。
这事说完,谢晏才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其实你没感觉错,我——”
“嘘,在这里说怕是不安全,”宋暄抵住他的唇,他感觉谢晏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简单,“小心隔墙有耳。”
谢晏握住有些冰凉的手指,笑了笑:“无事,高柯在外守着,外面都是我的人。”
宋暄这才放心,准备让谢晏继续说。
谢晏却道:“上来,手都这么冰了。”
宋暄摇头:“不,要是让人看见了不好。”尽管外面都是谢晏的人,但难免会有不速之客,要是被瞧见了,对他对谢晏都不好。
“怕什么,除了皇帝这么晚了谁会自讨没趣来。”
宋暄哭笑不得,谢晏这么说明崇帝看来确实存在颇多不满。在谢晏的不断要求下,宋暄最终还是脱了鞋袜上了床。
“我的父亲你知道吗?”
“听过一些,只知道谢老侯爷当年与突厥一战时,中了埋伏被……”宋暄说不下去了,之前听别人说时只是唏嘘一代名将的陨落,现在说起他只觉得揪心,这是谢晏的父亲。
“呵!”谢晏冷笑:“中了埋伏不假,可究竟是中了谁的埋伏!”
谢晏揽着宋暄,在寂静的夜晚平淡地陈说那被掩埋多年的真相。
“先帝当时定的储君并非皇帝,只是太子忽然暴毙,先帝病重,而我父亲战功赫赫,在我父亲和其他朝臣的支持下,他才力压其他皇子得到储君之位。后来突厥来势汹汹,幽州失守,父亲紧急出征,母亲和我留在京城。”
谢晏眼中露出温柔的目光,手掌抵在宋暄头顶,道:“我母亲乃将门之后,与父亲相识军营,两人相识相知相爱,后来有了我,母亲才从军营中回归侯府,照料起府上的一切事宜,父亲也做到了只娶母亲一人。当时幽州的情况非常严峻,前线将士死伤严重,就在这时,京中收到来信,说父亲重伤,命悬一线。母亲知道后心乱如麻,得到皇帝的允许后,去了幽州。”
宋暄疑惑:“夫人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
随后谢晏眼中闪过讥讽:“是啊,当年祖父外祖父相继去世,谢家就靠我父亲撑起,父亲若是出了事,就只剩母亲和我相依为命。将我留在京城是以为有皇帝在,定会护我周全,若是他们出了事,还有皇帝主持大局。”
“谁知啊,这一去就是天人两隔。”谢晏目光看向虚空,似乎看见当年的老侯爷和夫人,“没隔多久,父亲和母亲命丧幽州的消息就传回京城,幽州守住了,而我却没有见到父亲母亲最后一面。大虞突厥均元气大伤,在幽州边境僵持不下,于是,张氏提议与突厥求和,免去了突厥的纳贡才让突厥退兵。”
“我在京城等了好久,就盼着父亲母亲回来,父亲让我骑在他肩头,拉着母亲走在长街上。”谢晏闭了闭眼,似乎在忍耐什么。
“后来,皇帝不顾朝臣的反对把我接到宫中,与皇子一同教养。我那时是真的很敬重他的。”谢晏自嘲一笑,“你或许想问,既然皇帝对我这么好,为何我十八那年却要上战场?”
宋暄摇头。
“皇帝将我养在宫中那些年,什么好的都拿给我,一度超过诸位皇子,于是民间就有了我骄奢的传闻。我起初认为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后来,我无意中听见皇帝的对话,所以我对父母的死起了疑心。十八那年我借着要上战场出了宫,回到侯府,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着手调查。你猜如何?”
宋暄心一紧,他隐约猜到谢晏接下来说的可能会颠覆他的认知。
“我父亲母亲的确是死于突厥之手,但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就是咱们那位最尊敬的皇帝。若不是他授意,手下的人怎么会出卖我父母!他看似将我养在宫中,享皇子之荣,实则把我关在宫内,杜绝与侯府的人联系。”
宋暄震惊无比:“老侯爷一生忠君爱国,为大虞立下汗马功劳,皇上怎么会……”
“他太忌惮父亲了,父亲有兵权又有声望,他怕他这个位置坐得不稳,便要铲除一切隐患。”谢晏眼眸变深,“昔日太子和二皇子斗得如火如荼,离不开他的手笔。”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帝王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宋暄蹙眉:“所以才你才会去幽州,创建千机营大败突厥。”
“是啊,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他的控制。为了消除他的疑心,我主动上交兵符,在京城当起闲散侯爷,你瞧,这些年我的名声,一如当年欲在宫中养废我的架势。”
宋暄猛地坐起,愤怒道:“皇上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你那时才十几岁,所以你身上的都是那时留下的。”
谢晏被宋暄打抱不平的样子取悦,笑道:“别气别气,都过去了。”
宋暄忿忿道:“我替你感到不值。”
“放心,我也没让他好过,这些年也没少给他使绊子。”谢晏勾唇一笑。
宋暄平静下来,略一思索:“原来你当时在皇上面前引荐我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
谢晏把人揽回来,漫不经心道:“是啊,那时看你聪明,又不是世家出身,刚好皇帝需要这样的人。结果没想到,你先是将了二皇子一军,又把王氏扳倒,我看皇帝心里满意得很。”
宋暄尴尬一笑,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们自己撞上来了。”
“皇帝嘴上不说,实则早就对王氏不满了,这些年更是触及底线,皇帝无奈,只好舍了二皇子。如今太子独大,依他的心思,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宋暄听懂了,看来日后又会出现一股新势力。
谢晏捏了捏宋暄的脸:“好了,都说完了,阿暄这下可信我是真心的了?我可把我所有都告诉你了。”
宋暄眼中满是心疼,搂住谢晏脖子:“我信你。”
随即,谢晏抬起宋暄下颌,不容反抗堵住宋暄的唇,疯狂攻掠城池。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每次提起便对明崇帝的恨多了一分。他将这翻涌的情绪化作缠绵悱恻的吻,疯狂汲取着宋暄的柔软,来压制恨意。
许久,谢晏才放开宋暄。
宋暄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气。刚刚他还有话没问完就被谢晏堵住,等缓了缓他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我不信你是坐以待毙的人。”
谢晏轻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总之你别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宋暄掰过谢晏的头,与其对视:“我不是想劝你忘记仇恨浑浑噩噩过下去,此恨不平我心难安。侯爷,我想说,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会支持你做的一切决定。九五之尊又如何,为了一己私欲诛杀忠臣抛弃儿子,为了平衡权力纵容世家祸害百姓,那就不是明君。你想做的,我陪你。”
看着宋暄眼中的坚定,谢晏喉头发紧,手指微微颤抖,酸胀感直冲心脏。
摇曳的烛火下,两个身影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