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书心里重重一跳,盛景义沉声询问:“不是传令顾玄明一级戒备吗,怎么回事?”
小太监颤颤巍巍地说:“顾将军来信,说是蛮人手上,有……有……”
盛景义面露不耐:“有什么?”
小太监几乎要哭出来:“有天崩!”
“咔擦”季砚书徒手捏碎了手中玉杯。
小太监哭着说完,长跪不起。
盛景义到还算是镇定,伸手攥紧季砚书已经流血的一只手,轻声安抚道:“不是早有预料吗,也不算是节外生枝,安心——来人,拿金签来,传朕的口谕。”
季砚书飞快缓过神来,她反手扣住盛景义,将自己撑了起来:“传令顾玄明,天崩在前,不必死撑,必要时可以退守朔风关,等候京城调令。”
带着金签的近侍又急急忙忙出去,盛景义对着候在下面的人说:“钟沁呢?宣他进宫。”
钟沁早来了,进门和深色莫测的季砚书对视一眼,刚要行礼就被盛景义打断:“现在不是在意这些个虚礼的时候,坐。”
“我刚听说,突厥人手上有天崩,怎么回事。”钟沁兀自找了个地方坐下,“顾玄明那面现在什么情况,人怎么样?”
“还能送的出信来,想必还没事。”季砚书找了个手绢将手上的茶水搽干净,“顾玄明知道厉害,不会冒进。草原那地方穷乡僻壤,这应该是他们压箱底的东西,倒是不用担心后手了。”
“只是另一边……”
季砚书话还没说完,就见刚才出去的内侍去而复返,这次手上拿的是清风山庄的急信,盛景义拿过来看了,随后接上季砚书的话茬:“西域。”
季砚书见对方会意,也不多解释:“对,西域诸国向来是墙头草、搅屎棍,昔日里尚且能老老实实的装孙子,顾玄明要是一退,估计有的他们闹。”
“我去。”钟沁当机立断,“你给我点人,西边如果稳不住,我提头来见你。”
季砚书一顿,她确实是想过让钟沁上去顶一阵,但又怕无人照应京城,换别人,她也不是那么放心。
“好。”没想到盛景义倒是答应的十分痛快,季砚书看了他一眼,盛景义笑,“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半晌,她松了口:“你明日就西行,但我给不了你太多人,蔡奇现在就在中原,他手上有十五万兵,你带十万走,誓死守住嘉峪关。”
钟沁一笑:“是!”
“南边也该有动作了,我不会在京城呆太久……”
“你就这么走了?江南水军里大概也有他们的人,要是他们兵分两路,另一路走水路北上津门,京城怎么办?”
“北海有兵,江南水军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有兵无将也是白搭,不过说到守城,我……”
“我来!”
门外传来清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宫的宋长昭对着季砚书浅浅一笑:“回王爷,城在我在。”
季砚书“啊”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你。”
她现在看见宋长昭就能想起前一阵子挨的一闷棍,要么说媒人不能乱作,瞎扯红线是要遭报应的。
长昭手里还拎着一把刀,钟沁贱兮兮地凑上去:“‘望月’啊,你多久没把它拿出来了?”
长昭似乎也不耐烦他,抬手一挥,刀刃擦着钟沁鼻尖过,逼得他不得已后退。
季砚书出声打断:“钟沁别犯贱——如今北大营统领是谁?”
钟沁回:“程琦。”
季砚书疑惑:“程闻远?”
钟沁点头:“是。”
盛景义问:“你认识?”
季砚书欲言又止地看了盛景义一眼,随后说:“程琦是北境军旧部,老王爷的近侍。”
当年北境军几乎折损殆尽,硕果仅剩的那么几个人,先帝先是大肆赏赐,加官的加官,进爵的进爵,不想要功名的,也可以领一大笔金银,自行回家养老。
北境军本来伤亡就惨重,剩下的一些也几乎没什么全乎人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拿一笔金银卸甲归田,零星那么几个留在军中的,也大多被调离了别处,季砚书曾经想过去找,但是无从下手。
一场大战几乎打空了家底,国库空虚,到处都百废待兴,重建北境军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直到六年前,蛮人再犯。
季砚书曾经想过暗自聚集老王爷的旧部,但实在是人微言轻,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也没办法跟着操大人的心。再后来时过境迁,她也就放弃了。
却没想到回首再遇见,却又是这样的时刻。
四人商议一夜,结束时已是旭日将升,远处文武百官列队而来,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忧惧,可想而知今早的大朝会又是怎样一顿鸡飞狗跳。
不过也没功夫为陛下哀悼,另外三人出了宫门,对视一眼,也来不及说什么,就这么匆匆的又各奔东西。
季砚书随手牵了一匹马,看了看天色,策马出城,朝着北大营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