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氏摸摸娃的头,“这是早上剩的,我给你温热了下,锅里还有,快吃吧。”
二狗擦擦嘴角,又说了声谢谢陈奶奶,看的出来这盘鸡蛋明明是刚炒出来的。
去院子洗洗手,背后擦擦,左手拿起馒头,右手拿起筷子,双手都上,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馒头香甜的眯起了眼睛,再喝口小米汤,肚子顿时温乎乎的舒坦。
老陈氏看着这孩子,越发慈爱。
这娃以前怕生,古话说生次病长回心眼呢,还真是。
瞧瞧这多么稀罕人,吃东西闭上嘴嚼,一点都不埋汰,也不往外撒,自家孙子没上学堂的时候,那吃个饭满碟子用筷子翻肉,打手多少次不改,也就上学堂后,夫子拿尺子打着改了。
吃了两个大馒头,喝了两碗稀饭,炒鸡蛋和榆钱树叶的蒸菜吃的光盘。
总结出战绩,二狗睁大眼不由脸红了。
他吃的时候,满脑子好吃好吃,可哪想到能吃这么多。
明明一顿一个馒头吃不了,零食都能吃饱的胃。
只好自我安慰,这身体缺油水饭量大正常,正常。
老陈氏看着这娃抿着小嘴,满脸不好意思,哈哈笑了。
搂进怀里夸了夸,起身收拾。
娃吃的这么香,还是她手艺好不是。
二狗见此,忙上手给落碗碟。
老人、孩子一起走去厨房,老陈氏不让他沾手,他就拿起抹布去把桌子擦了,又给把地拿扫帚扫了扫。
老陈氏笑的不行,看着娃倒腾着小短腿忙,一时间冷清的家里充满了笑声。
忙活完,一老一少拿着小板凳坐屋檐下拉呱。
听小娃问多少时辰了,老陈氏手上给扎着小揪揪,抬头只看了一眼天,就说出来。
听到是刚未时(下午1点),二狗直接说陈奶奶好厉害,心里却想着,这还是来这第一次吃上正儿八经的午饭。
想到这才觉的饭食顶着肚子,有些撑。
听着陈奶奶说她的孙子很是淘气,掏鸟蛋、课堂上不认真听课总是被夫子罚站啥的,二狗忍俊不禁,在絮叨的话语声中,慢慢泛起了困。
老陈氏转头看着头一点点的,牵起手让在孙子床上睡觉。
二狗他看着宽敞的房间,结实的木床,放些书的书桌,颜色好看、无一丝补丁的床单、被罩,连忙摇头说回去睡。
“这么平整、干净,我怕给弄埋汰了。”说完往门口走,“陈奶奶,再见,我回去睡了。”
老陈氏看着进去院子后,才往自家走去。
这孩子,哎,怎么能这么懂事啊。
*
吃饱喝足的午觉,直接睡到了被家人吵醒。
脸上都是疲累,听到不发烧了,也只是点头说那就好,老李氏拍拍娃的小背,让去拿板凳。
二狗他还想说中午从邻居那吃了饭的,被这一打岔,心想等会再说。
这一等会,就又被安排去跟大哥一起喂鸡。
走去屋后,看着爪子刨土、那尖尖嘴巴的鸡,二狗站鸡圈外面不敢进去。
怕被叨,浑身僵硬。
大狗直接进去,公鸡还神奇的爪子扑棱被直接逮住随手扔一边,先让母鸡吃点,这抢不过公鸡。
公鸡扑棱着站了起来,不欺负人了,甩着红色的冠子,扇扇漂亮的翅膀,围着母鸡转悠。
看到这一幕,二狗他笑了出来,“大哥,你真厉害,手劲真大真快。”
大狗一愣,红黑红黑的脸更红了。
从小到大,他做好是应当的,最多就是不挨打,这还是第一次被夸,看着二弟,心里藏着开心。
出来后说道:“二弟,鸡啄人可厉害了,往后你跟我一起来,我自己进去喂就行,你在外看着小门,省的鸡出来。”
二狗他点头,“行,大哥,这我肯定给你把好门。”
三狗过来叫人的,看大哥二哥那么亲近说话,不开心,等走近了,鼓着脸说奶奶喊吃饭。
都是亲兄弟,说事不带他,哼。
二狗瞧着这小脸,摸摸他的脑袋,嘿嘿,手感真好。
三狗瞪大眼睛往上看着二哥,羞涩一笑,看来二哥发现对不起他,跟他道歉了,他不生气了就是。
自个心里演了一场戏,大狗二狗其实根本没看出来。
兄弟三个往堂屋里走去,怪不得做饭那么快呢,野菜窝窝头,疙瘩汤。
饿肚子的情况下就想赶紧吃上饭,哪来的精力做顿好的。
男人是四五个,女人是俩,大狗是三个,二狗是一个,三狗虽也是一个,但被小李氏塞了个。
大儿子是长孙,公婆偷摸给塞吃的,她这疼小儿子多些,自觉再正常不过。
四狗被范二郎搂在腿上,二婶王氏给把一个半窝窝头弄碎泡上,喂给儿子。
范大郎边吃着边关心大儿子两句,说今个锄头使的还行,但还得练。
整张桌子,唯独二狗自个清净的坐在那吃着属于他的份。
自己告诉自己,家人是爱他的,只是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罢了。
看,回家就问他退没退烧不是,还说晚上再喝一顿,明天肯定就大好了。
只是精力扯的方面太多,分不出给他而已。
这般想着,吃的踏实。
天底下,从来他自己最爱自己,哪怕换个环境依旧如此。
难过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细胞,想想可不值当。
细嚼慢咽下,看遍家人,起了闲心打量。
他这长的可以,家里人的长相摆在这,肤色晒成这样,可多都长宽脸的大气长相,五官跟丑沾不上边,怎么组合都不会难看。
吃饱了饭,二狗喝着药,三狗好奇喝了口,喊苦,小李氏忙给喂水。
老李氏看过去,注意到这二孙子头上的红绳,虽旧些但很亮眼的干净,家里可没红绳,都是大的用下来给小的用。
这一问,听到说去东边邻居吃了饭,都看着这娃,满眼惊讶。
老李氏说这次吃就吃了,但下次不要再去了,给人添麻烦。
可二狗却能听出来语气里透着些酸,再听下去,知道为何。
邻居家奶奶丈夫和儿子都是学堂念过书的,认识字会打算盘,现今给村里的地主当账房,帮着买卖粮食做生意。
每年定期得粮钱,不出力大宅子里呆着,多享福啊。
家里地还都租给村里人家佃着,啥力不出,每年收获直接半成到手。
周边都羡慕,也不是没想过要是投生到人家家就好了,附近的孩子也羡慕彬彬哥能去上学堂。
但大人们却都怕得罪,叮嘱各家娃别去打扰,传来传去,成了陈家奶奶不喜小孩闹腾。
邻里邻居,见面称呼陈家姐姐,也能凑上去说些话,但态度上都是敬着远着。
听着家里人说这么多,二狗装着不懂的说道:“可爷奶,爹,娘,你们不都说家里男丁多,旁人才敬着吗,为什么陈奶奶就一个儿子,村里都敬着啊?”
大人们的脸直接僵住了,老范头一拍桌子,“人家那就是好命,村里能识字多么稀罕,那能一样吗。”
老李氏对对的附和,也黑着脸,直接撵人各回各房。
三狗回屋仗着娘偏爱,大着胆子问怎么二哥说的话对的,爷奶生气了。
小李氏哼了声,“你爷奶不想承认自己没本事,儿啊,当初要是你爹被送去学堂,那你也能吃馒头吃到饱。”
大郎可是长子,要是不生旁的孩子,肯定会不一样的日子。
把钱都用在一个人身上,跟用在很多人身上,那能一样吗。
小李氏想到这里,怔愣了下,看着大儿子、二儿子、再看看怀里的小儿子,迷茫一瞬,恢复过来。
她好像,想到了个从来未曾想过的事?
可下一刻丈夫埋怨她说的多,小孩子懂什么,明早睡一觉就望了,睡觉睡觉。
看着丈夫的背影,小李氏目露无奈,丈夫听话老实,干活一把好手,可是从不会为怎么为大房多占点好处着想,还得她来。
主屋内,老范头越想越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老婆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去送学堂,万一啥也学不成呢,那不浪费了钱,还不如踏实种地,把娃养大,都这么过来的。”
老李氏走到跟前,“是,你说的对,老头子,娃娃他懂啥,就知道吃饱了不饿,别气了,啊。”
老范头得了支持,高兴了,“老婆子,你替我老范家生了三个儿子,在我看来,比邻居家那陈氏厉害多了。”
被这一夸,老李氏笑的眼角都展开了,俩人在这得意儿孙多,这事就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