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觉看起来是难以睡下去了。
叶英披着野战夹克踱步到军区教堂里,叼着烟抬头仰望吊在半空中的受难圣像,然后跳上平时神职人员用来履行圣职的讲台,大马金刀一坐。
“我烟瘾有点大,哥们儿忍忍,”她拍了拍旁边小天使雕塑肉嘟嘟的脸蛋,毫无羞愧之心地在安琪儿慈悲伸出的手心里按熄了烟头,再给一边给天使散烟一边给自己又点了一根,“实在忍不了你也来一根得了。”
教堂里有人“哈”了一声,显然是没绷住。
旅部新到的参谋旬望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认识自己小弟口中的大英雄,他确实有些难以理解沉迷于骑士小说的某些人的恋爱脑回路。
他一直有每日晨祷的习惯,虽然并不虔诚,而只是把这项工作视作融入基层士兵的途径,但旬望并不讨厌这种按部就班的规律日常生活安排,这让他有一种格外满足的掌控感。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个大烟枪,还把教堂搞得乌烟瘴气。
叶英也注意到了藏在空座位中温和的男人,他有些书卷气,因为军人常年体能训练的缘故却并不显得瘦弱。
“是在紧张吗?毕竟明天就要到真正的战场上去了。”旬望的声音像林间流水,意外地让叶英躁动的内心静下来。
“在想如果不小心死了的话家里人怎么办。”
旬望又被叶英的不按常理出牌逗得“哈”了一声:“我是旅部的参谋,会在你们实战之前进行成千上万次的推算,加上你们是帝国的精锐,叛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那么容易出事的。”
“真要这么说,支撑起帝国身躯的无数平民都是乌合之众,”叶英的语气有些尖锐,她挥散了烟雾,跳下讲台,“我也是从圣西尔军校毕业的,理论看似完美,上了战场局势也瞬息万变。”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安慰,希望阁下作为贵族在写作战计划的时候也能想起今天,想起有无数个大头兵都有像我一样的烦恼,而可以严谨慎重一点。”
旬望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意外,他好脾气地笑了笑:“我知道的,我不会把这些拿人命去填的事当成军棋推演的。”
真是一场情真意切的交谈,如果封爻没有突然出现的话。
“嘴上说的好听,参谋又不用上战场,当然可以大言不惭。”今天封爻把头发盘了起来,总算有了点随军牧师的样子。他手里拿一个银制的小盒子,小媳妇似的去捡拾叶英抽剩的烟灰和烟嘴,“怎么不谢谢我?我比他有用多了。”
旬望可能没遇到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张嘴结舌半天,才讷讷反驳道:“也不能说参谋没用,虽然我很尊重一线作战人员,但是参谋部作为军队外置大脑的作用绝对不可小觑。训练,后勤,勘查,都是我们的工作。”
“如果没有神学院一直在推进灵能武器的研究,恐怕大脑再发达也打不赢仗吧?战场上毕竟火力为王。”
然后旬望和封爻双双看向叶英,等待她评个高低。
叶英自恋地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我自己最重要,能够敏锐发现战机,并且及时决断,能做到这些要求的指挥官才是军队的灵魂人物。”
旬望发出今天的第三阵笑声,想起今日未尽的事务,摆摆手向自己这个有趣的弟媳告辞。
封爻则是盯着叶英野草燎原般的笑意,不声不响越凑越近。
“停,”叶英嫌弃地用食指抵住这个难以捉摸的神棍的胸膛,“你想干嘛?”
“指挥官,我会帮你成就事业的,”他低低地说,“我只是想成为你门徒的门徒,成为你在世间行走时特选的器皿。”
又犯病了,叶英本来想翻白眼,忽然灵机一动:“你说你学过武器系统与工程,你能改装非灵能驱动的武器吗?”
······
等到叶英离开后,封爻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她远去的背影,尔后接着去收拾被叶英抽了半截的香烟。他从天使雕像的手里拿起烟头,定定地注视着上面潮湿的齿痕,眯着眼把它咬住狠狠吸了一口,白得像陶瓷的脸上慢慢涨潮一样涌上来股如同醉酒般的红意。
“二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旬晦摇晃几下明显走神的二哥,不满道,“亏我还给你带了我做的便当。
“抱歉,刚刚想起了一些趣事,”旬望揉了揉额头,被迫听了大堆关于叶英怎么怎么好的恋爱脑发言,脑袋发胀,“恐怕不是给我带的吧?难道我还要感谢小晦拿我做了个进军营的由头?”
旬晦不禁脸热,小嘴又开始叭叭:“也有想来看看你的意思啦,也不知道她吃不得吃惯这些,但是她人那么好,吃不惯肯定也不会说出来······游骑兵就是这样,把危险视作家常便饭,也不怎么和别人诉苦,二哥你要替我多关照关照她······”
天呐,好厚的滤镜,想起早上粗略接触到的叶英,旬望几乎要维持不住微笑的面具。
“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看顾她的。”
旬晦警惕起来:“也、也不要太亲密!”
“好好好,你不是来看叶英的吗?还不快点去?”
旬晦拿着大包小包总算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旬望如释重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傻孩子。
哎。
旬晦从叶英宿舍门的缝隙里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四处逡巡一番。
很好,表面上没有其他男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