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宇微微颔首,“人性本善,人性本恶。这个话题吵了也有两千多年,但依旧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江辰看了看手心,又看了看手背,“其实我都不赞同。
没有一个灵魂生来便是善的,也并非生来便是恶的,这取决于这个灵魂在后天会生活于怎么样的环境里。
一个刚出生的灵魂如同一张没有任何东西的白纸,这张白纸会随着灵魂的成长以及与外界的接触,开始渐渐出现一些词汇,比如家庭、父母、兄弟、朋友……然后是这些词连成一句话,接着积少成多,句话成段落,段落成文章,文章成书籍。
这是纸的一生,也是灵魂的一生。
翻开、阅读、品析,便对其做出善与恶的判断。
一张纸有两个面,人也一样,我们估且称其中一面为良知面,核心是一个‘善’字;另一面为劣根面,核心一个‘恶’字。
劣根面是一头充满欲望的凶兽,良知面则是锁住这头凶兽的铁笼。
人类从钻木取火、捕鱼打猎为生的原始社会,到如今足不出户便可知尽天下大事的科技感十足的现代化社会。
几千年来的进步和发展,使得我们无论是在科学研究上,还是主观意识上,都很清楚代表着劣根面且充满欲望的凶兽,不仅不能使社会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反而会让我们出现思想上和行为上的退化。
当代表道德的良知面的铁笼,困不住欲望的凶兽时,人们为自己上了一道枷锁,法律的出现是人类社会的一大进步,它使得岌岌可危的铁笼得到了巩固,这是也文明的一大胜利。
至于人性到是本善还是本恶,那就要看那个灵魂是愿意于黑夜寻找亮光,还是愿意在光明中堕入无尽的深渊。”
白星宇再次微微颔首,“我赞成你的观点,这局辩论你赢了。”
“赢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江辰的眼眸亮亮的,像是一个在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
白星宇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江辰的唇,“明天给你做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嗯,但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将来想做什么,或者再问近一些,你打算读什么大学?”
白星宇也没料到对方会来一个回旋镖。
他淡定地开口道:“暂时还没想好,应该不是上清华,就是上北大吧,毕业以后容易找工作,而且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这样啊。”
江辰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丧丧的,让白星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开口哄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两所大学,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样的大学,说出来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的成绩基本都在七百分以上,如果不出问题,高考也基本是这个成绩,到时候选学校是完全不成问题的,所以白星宇认定了江辰去哪,他就去哪,反正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我想去公大。”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白星宇稍微有一点儿愣神,“公大?你想当警察?”
江辰点点头。
江辰从小就深受父亲的影响,对警察这个职业有着天生的迷恋。
通过妈妈经常用关于警察如何抓坏人,如何惩恶扬善的故事哄他睡觉,他就清楚地认识到警察对于社会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位逆着光的英雄。
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妈妈经常带他去医院,当时他很疑惑,明明他和妈妈都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去医院呢?
直到看到穿着蓝条纹白色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的爸爸时,小江辰才知道:原来英雄也是会生病的。
每次来医院看望“生病”的爸爸,小江辰总会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为什么总是生病啊?”
江警官就摸着儿子的头笑着回道:“因为爸爸体质弱,所以爸爸才会经常‘生病’。”
“可是妈妈说警察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身体不好也可以当大英雄吗?”
面对儿子的问题,江警官十分耐心地回答道:“当然可以了,当英雄的关键不在于身体的好坏,而是在于是否心存正义,想他人之所想,忧他人之所忧,不图回报地为他人排忧解难。
只要做到这一点,那么谁都有可能成为真正的英雄。”
“那是不是小辰也可以成为真正的英雄?”
“那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小江辰雀跃地在爸爸的病床前来回跑动,“小辰成长了也要当警察,像爸爸那抓坏人,当大英雄!”
病床上的江警官对儿子投去赞许的目光,“爸爸相信小辰,一定可以的。”
许多年以后,江辰才知道那一天,他的英雄爸爸在和他见面前的两个小时,才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在抓捕歹徒的过程中,爸爸为了保护战友挨了一枪,子弹只偏离了心脏位置几公分,他被推进抢救室连续抢救了四个小时。
抢救结束,直到爸爸的血压和呼吸都稳定下来了,医院那边才敢打电话给妈妈。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英雄是会生病的,也是会受伤的。”
说着,江辰的眼睛不自觉地红了一圈,声音也有一点哽咽。
江明从江警官走到如今江局长这个位置,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虽然现在已经很多事都不用他亲力亲为了,但“亲人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的阴云却在江辰心里头从未散去。
秦瑶的病逝,给江辰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烈士家属,他不敢想象到时候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如何的。
十几岁的少年虽然还不能挑大梁,但也不是一只,只能坐在窝里嗷嗷待乳的雏鸟。
他想走到父亲的身边,接过父亲手中的接力棒,想为父亲挡下歹徒枪里的子弹,他想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守护爱他的人,守护自己所尊敬的人。
他已经失去了一位亲人,他不能再失去一位了。
白星宇将怀中熟睡的男朋友,轻轻地抱到了床上,并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公大,是吗?
好,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