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昨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雪,终于是放晴了。
于是一大早,景昭便开始在院子里扫雪,这时魔帝从屋内走出来,在朝阳下伸了伸懒腰。
看着朝气蓬勃的日头,魔帝突然生出了踏青的想法,只是如今大雪初晴,地面上全是积雪,与其说踏青,不如说走雪。
景昭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扫把。
“魔帝大人是否是要朝议大殿?”
魔帝摆了摆手,“只是觉得今日阳光明媚,很适合出外游玩,所以本帝想在这附近转悠一下,你就不必跟着了,
你记得把院子收拾后,顺便把屋里也打扫一下。”
交待完事情后,魔帝便心情大好地出了门。
自从魔帝将腊梅从人间带回,并与山下民众一同分享,因此每当大雪来临之际,南山以南山附近都不再是一片白茫茫,红色的腊梅花在大雪在映衬之下,如同冬日里的一团火焰,在寒风中傲立,在朝阳下欢声笑语,既驱散了寒冷,又温暖了心窝。
魔帝今日的心情与那头顶上的朝阳一样明媚且愉悦,他随手就折了一根腊梅枝衔在嘴里,并边走边哼着小曲,他轻轻走过雪地,在地上留下一长串浅浅的脚印。
魔帝在想,若是每日都可以如今日这般清闲,不用为繁忙的公务烦恼,不用整日面对满桌案的文书,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纵情享乐之中,那应该多么快活日子。
他总算是明白,当年魔主为何总是寄情于山水,嘻戏于四海,因为有时候快乐就这么简简单单,并不需要纸醉金迷,也不需要左拥右抱,让自己心情感到愉悦,让自己身心感到放松,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快乐。
于是心情大好的魔帝随即又折了一根长枝条,并在雪地上笔走龙蛇般写道:
昨日对坐公堂案,今朝初晴欲踏雪。
清风又渡南山冠,红梅胜火枝头芳。
金银最是迷人眼,左才右佳更无格。
若问世间真性情?清茶浊酒杯满馥。
魔帝低头看着自己写在地上的“佳作”,甚是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一个黑影落在了魔帝的“佳作”上。
“昨日还对着满桌案的文书看得不停,今日一大早望见窗外大雪初晴,便忽尔生出踏雪之兴致。
清风又一次吹到了南山山巅,盛开的红梅如火焰一般明艳灿烂,枝头处尽是芬芳。
金银这般俗物最是能迷人眼睛、惑人心窍,左边拥着才子,右边抱着佳人,更是俗不可耐。
如果你问我:什么才是世间真性情?
我的回答是:只须清茶与浊酒各一杯,芳馨满馥无忧愁。
魔帝大人,当真清闲雅致。”
魔帝慢慢抬起头,“不及北辰星君大人清闲,大清早的就千里迢迢地从天界而来,光临我魔界,以及——”
魔帝拔出不阿刀就对准了北辰星君,“偷折本帝栽种的腊梅,这可不是什么拜访之道。”
北辰星君挑了挑眉道:“本君听闻魔帝大人宅心仁厚,乐于分享,从人间带回来的腊梅,也允许人们折枝栽种,共赏好物。
如今整个四海万界,腊梅常见于山野农田,多半都魔帝大人的功劳。
今日本君慕名而来,欲折其枝而后育树,既然魔帝大人亦有默许之意,又何来偷窃之说?”
魔帝上扬嘴角道:“不问自取乃是偷,再言,常见腊梅于四海之内,不济亦有山底民院之劳,君为何独上吾之南山?”
北辰星君解释道:“求根溯源,腊梅者,本人间之物也。因君始入魔界尔,落根生木于南山,再兴起于四海之内,因而今来求根溯源。”
魔帝趁对方不注意,直接用刀挑掉了北辰星君手中的腊梅枝,腊梅枝掉落后,稳稳当当地插在了雪地里。
魔帝用不阿刀指着插在雪地上的腊梅枝道:“少说废话,想要?除非先打赢本帝。”
见此,北辰星君也只好拔出临渊剑,“既然如此,那本君便得罪了。”
说罢,便朝着魔帝刺去,魔帝举刀挡下北辰星君的的攻击。
“先说好,今日只比武艺,不得使用任何法术,直到一方认输为止。”
“好。”
雪地上,二人的身影快速移动着,手中的刀剑不停地变化着招式,刀剑碰撞发出一连串的铮鸣声,甚至一度碰撞出了火花。
二人在地上打得还不够过瘾,于是又使用轻功将战场搬到了树冠上。
北辰星君双脚站于树冠上,如同是站在地上,魔帝看准机会,迅速折了几根枝条,然后用内力枝条扔向北辰星君。
看着如箭生般袭来的枝条,北辰星君不慌不忙举起手中的剑,三两下就将那些枝条斩了七零八落,这时候魔帝却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当面对着他便是一刀,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北辰星君见状,快速将剑一横,用以抵挡。
在抵挡下魔帝的攻势时,北辰星君的身形也快速下落,他见势一把将魔帝弹开,他落回到了地上,魔帝也在后退了数十步后,站稳了脚跟。
二人面面相觑,似乎谁也不服谁,于是两人几乎同时起步,冲向对方。
刀剑再次交锋,冒出了更为刺眼的火花,二人几乎也是同时一手握刀剑,一手则汇聚内力于掌心,两掌相对,所爆发出的气浪将二人都震退了数十步。
北辰星君趁着魔帝还未站稳,直接收起剑就直直扑向魔帝的所在位置。
魔帝还未缓过神来,就被扑面而来的北辰星君扑倒在地,魔帝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奈何对方的手劲实在太大,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对方的禁锢。
当对方的吻落下的时候,魔帝的脑海中呈现出一片空白,仿佛周围都消失了,世间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安静,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挣扎,这倒是正好给了北辰星君趁虚而入的机会。
北辰星君的吻十分强势,在发觉魔帝已经忘记挣扎后,他更是强硬地用自己的舌头撬开了对方的牙关,并在里进行了一番强势的扫荡。
而在这期间,魔帝的大脑全程宛如宕机一般,竟毫不挣扎。
当这个强势的吻结束时,魔帝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呼吸也是相当的急促, 他的心脏好似在驾着奔腾的马车在飞驰。
再看北辰星君,虽然看着脸上还顶着一张冰山脸,其实耳根子早就烧得通红了,他的心跳也没好到哪去,甚至比魔帝的还要快,还要清晰。
北辰星君居高临下地看着魔帝,呼吸有几分急促道:“我不是今日才来的,而是已经来了好几日,只是一直不敢登门拜访,怕惹你不高兴,今日是见你心情大好,才敢露的面。
我来此,既不是要折什么腊梅枝,那不过一个我想见你的借口,更不想与你刀剑相向,但又不敢不迎战,怕坏了你的兴致。
现在,我不想打了,只想与你坐在一起,看看这南山的雪景。
当然,在这冰天雪地里,若是能再饮上一杯热茶,就更好了。”
魔帝别开脸,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对方的脸,瓮里瓮气道:“想喝热茶,早说不就行啦?走,上我屋去。”
在回去的路上,魔帝特别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说话就不过脑子,可他现在又不好意思就这么把人给赶走,所以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把人给带回去了。
这是北辰星君第一次正式踏入魔帝长年居住的小木屋,虽然他已经从青鸟的口中得知这小木屋的简陋不堪。
因此在踏入院子前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紧跟着魔帝的步伐,推开极其简陋的院门,走入小庭院时,依旧是被小庭院中间陋的陈设给震惊到了。
不仅小庭院小到一眼望到头,小庭院里的陈设也单调得不行。
在小木屋的门前靠左的地方,有一个装满水的大水缸,在小庭院的右侧栽着一棵巨大的菩提树,那便是青鸟日常隐藏自己并观察魔帝一言一行的地方,树下有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石桌上还刻了一个棋盘,棋盘的的两端放置着两个棋盂,左边执白棋,右边执黑棋。
除此之外,小庭院有的就只有一条从小庭院门口铺到小木屋门口的青石子路,以及现在寒冬腊月攀附在小庭院篱笆墙上的枯藤。
除了上述这些之外,小庭院便再无任何赏心悦目的景致了。
看着眼中流露出几分震惊之色的北辰星君,魔帝自嘲道:“本帝这寒酸的住处,真是让星君大人见笑了。”
北辰星君也忍不住觉此处相当寒酸,毕竟他平生还未见过堂堂一方霸主,放着华丽的宫殿不住,住陋室;放着美味的佳肴不吃,吃淡饭。
这生活简直不如一般的平民百姓,关键对方还得乐得其所,实在是让他感到费解。
虽然北辰星君忍不住想说,这真不像是给人的,但他还是极其违心地说道:“其实本君觉魔帝大人的居所还挺雅致可爱的,踏进这里让人感到一股返璞归真之感。”
魔帝的耳朵好得很,当然听出了其中的强夸之词,他不禁笑道:“星君大人若是不想夸,那就别费那个心神了,本帝清楚得很,本帝这里陈设简陋,条件寒酸,自是比不上星君大人那华丽的北辰星殿。”
至此,北辰星君闭上了自己的嘴,不再多说些什么,不然总让对方认为自己这是在牵强附和。
在屋里刚完成清理任务的景昭,听到魔帝的声音在庭院中,也是快速出门迎接。
他一开门便拱手道:“魔帝大人,屋内已清扫好了。北辰星君大人?您怎会在此?”
景昭的眼睛非常尖,他很快便注意到了魔帝的嘴角有点破皮,不去出转悠的么,怎么还把嘴皮子给磨破了?
这是摔到地上了,还是出门撞墙上了?
眼看还在愣神的景昭,魔帝立刻吩咐道:“还愣在此做甚,没看到北辰星君大人大驾光临,还不速速去烧水沏茶,迎接远客。”
景昭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回屋烧水去了。
魔帝招呼北辰星君进屋,北辰星君本以为外头已经够简陋的了,结果进了屋才知道,里面比外头更胜一筹。
就一张砖石堆砌而成的炕,一张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木桌,两条长木凳,木桌上放着两三个瓷碗以及一个烛台,并且屋里还有一个用于烧火煮水的简易灶台。
果然,没有最简陋,只有更简陋。
这屋里唯一的优点就是打扫得还挺干净的,如果说陈设少易打扫也算是优点的话,那这屋就只有两个优点了。
至于其他方面,估计是连老鼠光临这里,都要忍不住摇头,更甚者是可怜这屋里的主人,而特意在临走时将自己偷来的食物,留下一半给屋主人。
北辰星君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景昭身为一条堂堂的璟龙,最擅长的便操控火元素,可现在竟要为了烧个开水,而不停操弄手中的火折子去点那些湿木柴,直接对着水壶喷火不好吗?
魔帝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好心为他解释道:“不让景昭使用龙炎是有原因的,有一次让他用龙炎烧水,结果不小心火势大了,把整个房子都点着了,所以本帝这才下令禁止在屋内使用有关于火的法术。”
北辰星君:“……”
面对潮湿得不行的木柴,景昭那是将手里的火折子打了又打,结果火没有燃起来,反倒是弄得屋内黑烟翻滚。
景昭被黑烟给呛得一边咳嗽一边说道:“魔帝大人,咳咳咳……北辰星君大人,咳咳咳……还请两位大人到外头等候,咳咳咳……茶沏好了,景昭再端出去,咳咳咳……”
北辰星君:“……”
曾经的堂堂璟龙一族的少族长,心甘情愿做打杂也就算了,居然生个火还能被烟呛到说不出话来。
魔帝也是怕这屋里翻滚的黑烟,沾污了这位从天界远道而来的大神仙,于是连忙将人给请了出去。
“星君大人,这乌烟瘴气的,让您见笑了,我们还是移步到庭院外等候吧。”
二人走到了小庭院,在菩提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别人坐在菩提树下是参悟世间大道,而他俩坐在菩提树下则是相顾无言,毕竟在此不久前,才刚刚做了些不太能见光的事,所以周围的气氛异常尴尬。
北辰星君看了一眼石桌上刻的棋盘,为缓解尴尬的气氛,他主要提议道:“要不,我们来下一盘吧。”
魔帝觉得这个提议挺不错的,一方面是可以缓解尴尬的气氛,一方面他整日都是在与玹明下,只是对方的棋技还有待加强,他怎么下都能赢,早就想换个对手了。
“行,正好我主你客,本帝让你执黑子先下。”
北辰星君对此没有异议,而是十分自然地落下本局的第一枚黑子,并占据了棋盘的中央位置。
魔帝将本局的第一枚白子落在紧邻墨子的右侧,他的打法很简单,上来就先对敌方的棋子进行封锁。
这种简单粗暴的打法,在魔帝还未离开北辰星殿的时候,北辰星君便已经领教过了,并且这还是他一手教对方的,所以他今日想看看对方,这多年不见,棋技到底有没有长进。
北辰星君下一枚紧邻自己黑子的棋,魔帝就要出动一枚白子进行围追堵截。
不知不觉二人已渐入佳境,并且落子和思考的时间越来越短,速度越来越快,让外人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拼速度,每一步都像是不经思考一般,好似是胡乱下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