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服啊。不脱我怎么穿?”
“……”
解衣扣的手腕被制住,燕晟然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
娄二无奈皱眉,“那活尸叫餮,五感封了三感,除了能听,还能嗅。所以我们要换上他俩的衣服,才能上去。”
少年未醒,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被娄二搂着觉得清爽,便轻轻往上凑,就在要贴紧娄二胸膛时,一双手将他硬生生隔开。燕晟然黑着脸,从娄二手里夺过这小子,给他换上娄二的太监袍子。
两人换了装,掩了本气,一路出了密室向上走。
娄二走在前面,燕晟然背着玄铁重剑跟在后头。
塔内楼梯盘旋而上,一盏盏薄灯笼悬在石壁上,灯罩像是用某种皮绷成,能看见皮下青紫血管的纹形。
“你的直觉很对,餮确实不能正面硬刚。这样的餮,总共有九个,冀连山上的九座祈天塔里各有一只在镇守,只有赵氏血脉才能上塔。强行闯入,会被拉入九座塔的九重境中,被九个餮同时攻击。”
他当初执掌崇乐后,第一件事便是夺了冀连的地盘。结果在九重境没少吃亏。九重境极精妙,将阵法与幻境天衣无缝结合,九个餮在九重境中能自由穿梭交替,困入其中的猎物即使本事通天,也毫无还手之力。饶是他自小师从宁老宗主研习阵法,仍难以破阵,因而未能入塔。
谈话间,已接近塔顶。那只餮正垂着两个脑袋守在最高处。
“呃啧……呃啧……”
周遭缝隙透入的月光似锈刃,将塔内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一只巨大的摩崖石眼镌刻在长长的甬道上方,石眼仿佛有呼吸一般,一挺一伏,状有微动。石眼的背后,就是暗门。
“呃啧……呃啧……”
餮听到动静,缓缓移动头颅。这只餮特殊,有两副身子,半副直立,半副佝偻,佝偻的那具头身撕开躯干,从胸膛前爬出一半撑着。脑袋上的面目已然模糊,依稀分辨,爬出的是张女人面孔,而被撕开的,则是具男人躯壳。
诡异至极。
燕晟然取下重剑,无声挡在娄二身前。
“呃…” 餮的男人脑袋从上到下嗅着二人,衣物遮挡,他闻到的是赵廉和经年的气息。片刻后,发出长长的一声啧。
暗门的石眼感应召唤,瞳孔围绕眼白区域,顺时针转了三圈,回到正中,门开了。
娄二先一步进门,在门边听到声响,恍惚间停了一瞬,转头看向这只餮的女人头。
九个餮,其实来自同一个本源,每个餮各自有一块本体部位,再由这块部位重新生长成完整的活尸。唯独这只餮,除了本体和新长出来的躯干外,还从胸膛分裂生长出半副女人躯干。因而这只餮的“呃啧”声,也与其他餮不同,既像男,又像女。
“呃啧…呃啧…呃啧…”
那女人头盯着娄二,嘴巴张得急,音节不清。
“怎么了?”
燕晟然持剑望着他,防备餮察觉异常发难。
“没什么。”
娄二摇摇头,转身进门。
不同于塔身的压抑,暗门里是极普通的内室。里头摆着一张方桌,几个书柜,甚至还有一床睡榻。
“这塔竟是赵氏所建。” 燕晟然叩了叩桌沿,这简简单单的桌椅柜榻,所用材质和制作的精良程度可一点都不简单。唯有皇室才能如此肆意奢侈得使用工匠。他拿起桌上的图册翻了翻,随即面色凝重。
“赵廉…不,他背后的人要做什么。”
仙陆舆图册,上头是各个宗门的标注,其中有九个方位被特意圈了出来。
承华宫也在内。
娄二正在翻箱倒柜,冷不丁听到燕晟然的问话,撇撇嘴,“我要是知道姓赵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也当皇帝玩玩儿了。”
说着,手边正好抽到一本簿子,拽了出来。
一路划拉下来,手指停在一行文字上。
“果然如此。”
燕晟然走过来,只见娄二目光落在的地方,是大衍赵氏的氏族名册。
“赵氏十一子,经年,甲戌年壬申月丙辰日亥时三刻……十灵日真童子,遵天命长伏山修道。”
“这就是你穿那个乐伶的衣服也能进来的原因?” 燕晟然大致明白了三分,看着娄二身上的经年外袍, “你早便知道了。”
“不确定罢了,求证一下总归没错。” 娄二笑笑,将方才从书柜搜到的几个东西装进怀里。
“燕晟然。”
“嗯。”
“你之前说,我跑多远,你就追多远?”
“嗯。”
“那下一回我不跑了,我去离炎海等你。”
“?”
”对不住了。” 娄二低着头,轻飘飘跳上窗缘,月光照在他的一半脸上,看不清表情。塔顶的风异常唬人,不留情面得刮过,束着的发带被卷走,青丝随夜风而动。
娄二捏诀,破掉燕晟然原先进门设立的禁制,门口的餮听到异响,石眼一整周逆转进室内,瞳色登时变红。蹦出无数红色触手伸向最近的燕晟然。
“宁!尹!楼!”
燕晟然横剑抵挡,语气带着愠怒。
娄二垂眸勾了下嘴角, “九重境不会伤人,我被抓进去好多次,只要别硬来,关三两天就能给踢出来。”
他以往耍过燕晟然无数回,没有一回,燕晟然的眼神像如今这般,带着让他看不明白的意味。不过,没时间细究了…
在燕晟然被身后冲进来的餮吸入九重境的同时,娄二松手向后倒,藤镖卡住窗缘,从塔顶一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