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条巷子拐过去就能到江边。
“今天天阴,江边风大,周老师穿我的冲锋衣吧。我里头穿得多。”
周遥川低头看看自己的短袖加薄衬衫,又抬头看看对方厚实的黑色长袖与墨绿色冲锋衣,便和沈逝水交换了外套。
“谢了,沈先生。”
“周老师……唉,我还是总想喊你周老师,养成习惯了。”
沈逝水的睫毛微微垂着,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轻微闪烁。几辆电动车路过,车灯闪了几下,耳钉光滑的表面反射出十分耀眼的光,有时还会散射出彩色的光来。
“那就按你喜欢的方式来。”周遥川也无意强迫他的称呼,“不过呢,我还是称呼您沈先生。”
沈逝水的嘴角扬起弧度,“嗯哼。”
运动鞋柔软的鞋底踩在有些湿滑的砖石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冲锋衣嚓嚓地摩擦着,淡淡的香又一次环绕在周遥川身旁。
“您在用香水吗?”
面对周遥川的疑惑,沈逝水先是揪起自己的领子闻了闻,又把脑袋凑过去闻闻自己的冲锋衣。
“最近没有,可能只是洗衣液的味道。”
但总是有种淡淡的,让人心旷神怡,让人安心的气味,像极了在吕逸明那里闻到的雪松。
“这样。”
沈逝水的鼻息忽然扑了过来,又自然地退回,像是清风。
他们已经走到了江边,潮湿的风吹动街边的树,摇曳出淡淡的植物芳香……如果不算白果若有若无的气息的话。
江边的路明显明亮了很多,大排档里充满了人气。嘉陵江里的船只点着彩色的灯,在深黑的江水里游荡。
“在洪崖洞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拍没拍到你。”周遥川侧过脸,轻声笑了,“如果是别人,我或许避之不及。不过既然是沈先生,另当别论。”
“能得到周老师的优待真不容易。”沈逝水叹了口气,“但其实……我怕被周老师拒绝。”
“确实,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选择拒绝,哪怕不是毫不犹豫,也会在反复斟酌之后选择熟悉稳妥的方案……
“直到我发现生命在意外面前那么脆弱,有些事不去做,心里头确实是会后悔的。”
就比如,这辈子还没好好谈过一场感情,只吃过被人吸血扒皮的苦头,不甘心得很。
两个人并肩走在滨江路上,沈逝水的手轻轻靠近过去,与周遥川的手背碰了碰便弹开。
“周老师……”
周遥川的余光瞥见他的手,悄无声息地贴过去。
“抓到你了。”
虽然只是两根手指若即若离地勾着,但也算是牵上了吧。
沈逝水稍稍勾得紧些,身子也靠得更近,几乎要贴上。
虽说吃过了晚饭,然而路过这一排牛肉面、冒菜、锅贴饺、麻辣烫、火锅、蹄花、羊杂、烧烤、酸辣粉、汤包、锅盔,气味不住地往鼻孔里钻,引人垂涎。
“周老师,我想吃碗碗烧烤……”
怎么还带叠字儿的?
周遥川视线在烧烤店的招牌上停留片刻,环顾四周,“那您去买吧,我去旁边买杯水。”
手指捏紧又轻轻松开,带起一阵微风。
暖色的灯牌下,任谁一颦一笑都格外温柔。
沈逝水进店要了些烤土豆片、肉串、鸡排、木耳,撒上少许烧烤料,打包到塑料小碗里,看起来和麻辣拌似的。
周遥川很快就回来,带了两杯柠檬水。
“柠檬水,七分糖和三分糖,沈先生会喜欢甜一些的吧。”
沈逝水半眯着眼,笑道:“其实已经够甜了,我不介意多加点糖。”
能和周老师勾勾手指已经甜到发昏了。
两个人沿着江边边吃边走,烧烤和柠檬水很快就见了底。
“走到哪都有热量炸弹。”周遥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不上懊恼,肚子里头与心里头可是十分满足。
——几乎没有人能抗拒夜市的吸引力,哪怕是他。
再往前去是一片小广场,有个人举着麦克风直播唱歌,身边还有另一个立麦。
除了吉他盒、补光灯和充电式音箱之外,还放着个牌子。
“唱歌PK10分钟一轮。”
旁边稀稀拉拉地围着几个人,捧个场鼓个掌,听上半首也就走了。
沈逝水慢下脚步,听了一会儿,用小手指抠抠耳朵。
“音色还不错,不跑调,听起来是练过的,就是这麦和音箱太刺耳了,他真的不整个调音台吗?”
“或许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最好的设备了。”周遥川打量着唱歌的中年男人,忽而想起了在东北遇到的胡二白,“唱歌的门槛虽然低,但有很多人都很难做到靠唱歌养活自己。现在有了直播的方式,或许能给他们提供些助力。”
沈逝水忽然咧嘴一笑,“周老师,您等我会儿。”
他从口袋里拿出黑色的冰丝口罩戴好,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人旁边的麦后头。
正好那人一首唱完,正在感谢观众。看到有路人来PK,连忙招呼起来。
“我就不开直播PK了,就在你的直播间唱一会儿。我看看,我称呼您刚哥吧。”沈逝水的脸被挡住,但眉眼始终笑意盈盈,他凑到直播手机前,拍下直播间的号码。
刚哥看来人长相不错,声音也好听,估计能带带人气,便点点头。
“那,你挑首歌吧,我来找伴奏。”
“我想借一下吉他。”沈逝水把头发往后捋了下,目光灼灼地看向吉他盒。
刚哥一怔,眉头紧了又松,“可以……麻烦您小心点用。”
沈逝水答应了,把吉他背带背上,调整好了高度,放松地站在原地,指尖按弦。
黑色衬衫被江风吹起,发丝柔和拂过,黑曜石耳钉散发着淡淡光彩。
拨片扫过琴弦,发出十分干净的声音。
这琴旧些,保养得倒是不错。沈逝水随手弹了一小段儿比较考验技巧的旋律,对这琴更为满意。
刚哥听了这弦音,立刻反应过来:这小伙子是个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