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锦又开始写日记,他翻了翻之前老旧的日记本,上面的字迹有时潦草有时又娟秀,他一边翻看一遍笑,试图从中寻找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哥?”楼梦勤探个脑袋,笑容灿烂,“你找我?”
赵南锦给她搬个椅子,自己坐在床上:“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楼梦勤穿了个红色连衣裙,长发飘然,美得不可方物,她摸着脖子:“还行吧。哥你呢,什么时候走啊?”
赵南锦双手撑在后面,平静地看着她:“等你结婚。”
楼梦勤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似乎带着怨恨:“我也想结婚啊。”
赵南锦的房间很大,东西又不多,所以显得冷清且毫无人情味,至少楼梦勤这样认为的,她眼珠子转动着,继续说:“陈铭吃我做的蛋糕了没?我记得他挺喜欢吃甜的,他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梦勤,他是你男朋友,你不该问我。”赵南锦说这话带着笑,但楼梦勤却出了冷汗,略微带着哭腔:“哥哥,陈铭已经好久没给我联系了···”
赵南锦直直身子,轻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从来不说谎,怎么越长大越倒回去了呢?”
楼梦勤脸颊划过一丝清泪:“哥哥是在怪我吗?但你有资格怪我吗?”
赵南锦淡然得看着眼前少女脸上的变化,陌生的蛇缠绕在她的脖颈,她的脸变得通红,血丝狰狞地霸占眼球,是如此的丑陋。
再美的东西都会凋谢,赵南锦有一刻的释然,按住她激动的肩膀,用一种近乎怜爱的语气问:“陈铭是报复,你呢?是什么呢,我没有责怪你出轨,就像你说的,我没有资格,但是你不仅仅骗了我,更骗了你自己,楼梦勤,我不懂你。”
出轨,多么严重的词,多么恶心啊。
楼梦勤面临崩溃:“你不会懂的,你这样的人,不会懂的。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是自由!只要和男人结婚生孩子,我就自由了!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个有多重要,你又不在乎,你什么都不在乎!”
赵南锦无法反驳,他退后:“对啊,我一个没父母的人,能在乎什么呢。”
午后的阳光褪去温度,房间里冷得令人发抖,赵南锦抱着痛哭的楼梦勤,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也是这样的午后,只不过是温暖的,甚至说是炙热的。
楼梦勤又不穿校服。
赵南锦穿着运动服,已经上五年级的他一只手抱着篮球,一只手牵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楼梦勤回家,在路上,赵南锦问她为什么不穿校服,她脸上脏兮兮的,牙齿却很白,之前很爱笑,可现在嘴唇紧闭,死死抵住,仿佛吞下了别人的舌头一般。
她扯着着自己裤子上破掉的洞,小声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不是哥哥你告诉我的吗?”
赵南锦无奈地蹲下,轻轻吹着略微擦痕的地方,心疼地问:“还疼吗?”
“哥哥吹吹就不痛了。”楼梦勤天真地笑着,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后面说,“哥哥你看,那里有花,是玫瑰花吗?”
楼梦勤挣脱他的手掌,像一只不会飞的麻雀,蹦蹦跳跳地跑去。
赵南锦看看四周,这应该是哪一户人家的后花园,他抬头看看半裸着的太阳,用球衣擦擦薄汗,突然听到一阵蝉鸣,如同女人的尖叫,悲恸揪心。他缓缓望去,先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爬山虎后是细碎的花,然后就是一张花一样的脸,只不过它带着露珠,重重地落下。胡阿姨说过,爱人如养花,但她没说过,原来花也会被允许哭泣。
“别哭。”赵南锦听自己说。
很久很久以后,赵南锦又见到了那张脸,一双饱含热情的眼睛,平静地看向你,那一刻,赵南锦重新诠释了雾里看花的含义。很可怜也很可惜,这让他想到了他自己,一个深陷泥沼幼小无助的自己。
人生是既定的轨道,他们从来没有生的权力,却有死的自由,妈妈,爸爸,他们都做出了属于他们的选择,赵南锦不去责怪他们。赵南锦应该是一个缺爱的孩子,所以他去做任何不好的事情,都是那样的显而易见。他是个“野孩子”,生来属于自然,他也向往自然。世界对他来说是好奇的,他致力于去观察所有的生灵,并竭尽所能地去爱他们,这是胡阿姨告诉他的,人要找到活在世上的意义不是吗?上帝赐予你生命,你要学会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