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谁?
陶千照闻言微怔。
先前在寺门前看的不够明晰,此刻离近了些,这位夫人的模样才清楚地映在她眼底。
蔡夫人一头乌发,但两鬓掺杂了几缕白丝,发丝松绾成堕马髻,身着燕紫色莲纹交领裙,外罩同色披风。
观其面貌,眉眼温和,鼻子秀挺,额头眼角有些细纹,似是静谧的岁月流过。
陶千照尚打量着她,心下思忖。
王素霞便抬袖点了点她的额头。
她语带亲昵,和声侃道:“怎的不说话,瞧着和被撞傻了似的。”
那手指轻点过陶千照额头,又落下来将她的手拢入掌中,掌心干燥,皮肤微微有几分粗粝。
陶千照倏然回神,把手挣脱了出来。
她稍退离半步,低头轻声道:“夫人应当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你不是小竹吗?”
陶千照点头:“不是的。”
王素霞闻言,只得收手,但她不太甘心一般的,目光又在陶千照身上落了一圈。
末了,她肯定地摇摇头,否认道:“不对,分明便是小竹,你且答,你莫非不是叶竹?”
陶千照还想再次否认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听见叶竹两个字后,她话音霎时一滞,瞳孔猛然颤了颤。
叶竹。
原身生母。
在原著剧情中,叶竹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她走得太早,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关于她的画面。
穿书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听到有关叶竹的话,还是那次因为查案,陶云涣怒斥她时,不经意间说出口的一两个字。
那句话最终也被陶伯急急打断,没有说完整。
他们当日语焉不详,模样实在瞧着有几分蹊跷,若说陶千照心下没有疑惑,那自然是假的。
她重新抬头,迎向面前蔡夫人的目光。
夫人神色坚执,俨然已经彻底将她错认成了叶竹。
陶千照在心有疑惑时,眉心会不自觉地拢起一点弧度,有时便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出来。
但看在旁人眼里,这点蹙眉的神态便很是明显。
这番细微神情落在王素霞眼中,便像是最后的一点印证。
眼前人的脸和记忆中的那张面容几乎重合起来。
于是她更确信道:“唉,小竹,你今日怎么还学会扯谎了,若被你师父知晓,定然又要罚你。”
师父?
叶竹竟有师父?
陶千照心下思忖一二,她没再否认。
她微微敛眉,眼睫覆盖下的一双漆黑杏眼看向地面,末了,她抬头朝王素霞笑了笑。
“是,我不该扯谎,是我的错,那夫人可否告知,我师父是何人?”
王素霞闻言,轻轻拍她的手背。
“这是什么话?你师父自然是蔡柏,若你这话被他听到,那还了得。”
蔡柏竟然还是叶竹的师父。
书里面从来没有提及过,叶竹在原著里,分明只是一位寻常官家夫人。
陶千照眼底划过一丝惊疑。
王素霞却倏尔又蹙眉,转头左右顾盼,面上浮起几分困惑。
“不过你师父此刻……应当在府中吧,他在府里,便听不到你这些胡话了。”
她似想起什么一般,神色豁然一松,分明眼角的皱纹都宣告着她已颇年长,然而此刻,她眉宇间却透露几分不合年岁的俏皮神采。
王素霞伸手,竖起一只手指在唇边,低声道:“嘘,想起来了,我今日是背着你师父,偷偷来这寺里求符的,他并未同来,只我一人。”
但先前在寺门前,是蔡柏与她并行而来,怎么成了她一人独往。
除此外,况且叶竹也早已离世,蔡夫人怎么会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还将她认作她口中的小竹。
陶千照心下惊异,面上倒是没显露分毫。
还未待她开口,王素霞已再次牵起她的手。
“也罢,你既已来了,便随我去尝尝这寺里的斋饭,定华寺的斋饭可是出了名的,保管不教你白来这趟。”
王素霞自顾自地牵起她,不由分说地便要带她朝斋堂去。
陶千照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这回没再挣脱,顺从地跟了去。
她一面走,一面在心底着急地呼唤系统。
待它刚应声,陶千照立时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原身生母叶竹曾经师从蔡柏?”
系统干笑两声:“不知道啊,原著里又没怎么描写过她。”
陶千照惊疑:“你是这本书的化身,书里世界的人物过往,还需要你从原著里了解?”
系统语塞,吞声道:“这本书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书里没有写到的部分,都在世界里一并存在着,我只知道原著里写过的剧情,至于这个世界,只有天道才清楚一切。”
天道。
天道又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陶千照念及男女主偏离的感情线,以及今日无意中发现的,其他人物没有被提及的过往。
她头一回对这个世界和天道生出些别样的疑惑。
思绪翻涌间,王素霞已携她穿过几道洞门,眼瞧着便要踏入斋堂洞门。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步履匆匆自门内而出,他袍袖翻卷,衣裳都打出几道褶皱。
这身影正是先前在寺门前看到的,也是在天王殿次间门缝里窥见的那人。
眼前老者身着紫袍,头戴乌纹冠,不同于蔡夫人的寥寥几缕银丝,他已是须发如霜,眼角额头皱纹纵深,下颌上蓄着花白短须。
但他脊背却挺拔,看不见龙钟老态,瞧着反而风骨铮铮。
这便是原著中裘止的师父,前任刑部尚书蔡柏。
两下迎头相撞。
蔡柏看清王素霞,急步上前,将她的手执进自己掌间,又神态焦灼地把她周身打量一遍,方才长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