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京,金銮殿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殿内的金砖上,却未能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阴霾。
丰贤帝宋晟正值而立之年,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龙袍下的双手紧握扶手,指节泛白。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的百官,仿佛带着千钧压力,让众人皆低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朕刚接到消息,临济二州沦陷,东平王……薨了。”丰贤帝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轩然大波。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东平王麾下兵强马壮,怎会轻易被流寇所害?”工部尚书魏昭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略微苍老的声音颤抖着打破了短暂的死寂。
“哼!”御吏大夫王崇冷哼一声,出列奏道:“陛下,臣听闻那东平王近年来在封地骄奢淫逸,荒废武备,以致军心动荡,纪律松弛。流寇来袭时,竟无力抵抗,此乃其自取灭亡!”
“王大人此言差矣!”兵部侍郎乔墨立刻反驳道:“东平之地虽富饶,但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流寇狡诈凶残,又占突袭之利,非战之罪也!当下应速速调兵遣将,剿灭流寇,为东平王报仇雪恨,否则,若让流寇之势蔓延,我朝危矣!”
“乔言清,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谁不知乔贵妃乔蕙乃你姑母,那东平王是你兄长。若不是东平王日夜纵酒享乐,日益奢靡,我临济二州怎会沦陷!你如此着急为他开脱,我虞朝被屠百姓在天之灵何以告慰!”说话之人乃吏部尚书李素。
李素乃宫中为数不多的清流,李家三代皆为人正直敢说敢做,礼贤下士,在世家和清流中都颇负盛名,朝中不少廉官皆是李素一手提拔上来的。
乔墨正欲辩解,被他爹户部尚书乔裕撇了一眼,即刻噤了声。
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百官各执一词,争吵声此起彼伏。有的主张严惩临阵脱逃的将士,以正军威;有的提议安抚流民,防止其与流寇勾结;还有的建议加征赋税,以充军饷……
丰贤帝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怒火中烧。“够了!”他猛地一拍龙椅,怒喝道,“朕养你们这群臣子,是为了让你们在这朝堂之上争吵不休吗?朕要的是切实可行的应对之策!”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殿内鸦雀无声。
许久,内阁首辅蔺鸿儒缓缓出列,他白发苍苍,面容憔悴,却依旧沉稳如山。
“陛下息怒。”蔺鸿儒躬身行礼,声音沉稳而缓慢,“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一是派得力将领率精锐之师赶赴东平,围剿流寇,务必以雷霆手段将其扑灭,彰显我朝之威;二是安抚东平百姓,减免当地赋税,发放赈灾粮饷,使其归心,不致为流寇所用;三是加强各州郡的城防戒备,以防流寇流窜他处。此三者,需同时并举,方可解当下之危局。”
丰贤帝微微点头,脸色稍霁道:“蔺老所言,甚合朕意。诸卿可有异议?”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反对。
“那依蔺老之见,何人可担此围剿流寇之重任?”丰贤帝目光灼灼地盯着蔺鸿儒,追问道。
天佑年间良将皆起,北有开朝大将军漠北王祁风,南有开朝大将军淮南王上官煜明,东有镇国大将军江戬,西有镇远大将军夏侯琰。
只是如今漠北王祁风和淮南王上官煜明皆年老身退,漠北王长子祁羿独挑大梁,淮南王嫡长女上官若雪守着淮南重地,夏侯琰独守着西靖平州重地,如今便只有江戬可用。
蔺鸿儒略作沉吟,目光在殿内武将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镇国大将军赵江戬身上。“陛下,老臣以为江将军久经沙场,作战勇猛,谋略过人,且麾下将士精锐善战,可当此大任。”
江戬闻言,心中一凛,忙出列跪地说:“陛下,老臣愿领命出征!不灭流寇,誓不回朝!只是……”
“只是什么?”丰贤帝目光一紧,问道。
“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军饷筹备艰难,粮草转运亦需时日。若无充足的钱粮支持,恐将士们后顾之忧难消,影响战事啊。”江戬面露难色,直言不讳地说道。
此言一出,殿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户部尚书乔裕额头上冷汗直冒,连忙出列解释道:“陛下,近年来各地天灾频繁,税收锐减,又加之修筑水利、赈灾济民等项开支巨大,国库实已捉襟见肘。如今要筹集大军出征所需的钱粮,臣……臣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丰贤帝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冷冷地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朕的江山社稷,难道要因为这区区钱粮之事而拱手让人?”
这时,宰相赵琅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老臣听闻近年来不少王公贵族、富商巨贾家中奢靡成风,藏金积玉无数。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臣恳请陛下下旨,令其捐资助国,共度难关。”
“这……这如何使得?”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纷纷变色。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钱昌挺着肚子出列,此人人称“钱万贯”,祖上天佑年间挖盐矿贩盐发了财,又在各州开了许多商品铺子,可谓富可敌国,被丰贤帝亲封了贵族,实力与世家平起平坐。
“我等商贾贵族,皆为陛下效力,该交的税一分不少,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怎能无端让我们捐出家财?这岂不是寒了众人之心?”
赵琅毫不退缩,直视着钱昌,义正言辞地说道:“钱昌,国之将倾,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流寇肆虐,若不及时剿灭,一旦攻破京城,玉石俱焚,又何来的荣华富贵?捐资助国,乃是为了保我朝之根基,救万民于水火,此乃大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