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邃幽深的眸里是宋济从未见过的冰冷和陌生,还有始终都不曾表露出过的戾气。房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令宋济有一种即将要窒息而亡的错觉。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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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博弈最终以两败俱伤告终。
二人搞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邻里。
所以当房门被拍响时,仓皇的宋济来不及多思考,独留下伤痕累累的宋屿从那间被他们弄得一团糟的老房子里逃了出去,还撞到了站在门外讨要说法的邻居。
邻居冲着宋济的背影骂骂咧咧,似乎是觉得晦气,“呸”了一声没再找宋屿,回了自己家。
几乎是在宋济离开的一瞬间,宋屿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只得顺着墙壁往下滑落在地,靠着墙微微喘气。迷蒙间他环视着四周的乱七八糟,昂起头吐了口气后缄默不语。
浑身痛得要命,他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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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浪了一整天的温郁被江昭姚用一通电话叫回了家。
中午那会他走得有点急,并没有带伞。下得最猛时算他运气好,能在餐厅内避雨,可这会雨又有了要下的趋势,滴落的速度加快着,直叫人头疼。
他一边往河里小区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事物,以便于更快地适应这个新的城市,新的人生。
想到这儿,温郁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从鼻腔中哼出气来。
若要问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初城不待跑来榆夏,原因很简单——
公司资金周转有些困难,局势紧张。温雍为了大局着想,在几天前终于下定决心给温郁转学来榆夏。
因为温郁的外公外婆久居榆夏,所以在这儿上学温雍既放心,又能圆了二老想和外孙一起生活的梦,两全其美。
若换作平时温郁是铁定不会答应的。
他对榆夏这个城市没有半分好感,甚至有些心理阴影——那个人类排泄物的老家在榆夏,而他也死在这个冷得惊心的城市。
他之所以有勇气再次面对,也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愿意为了他,以最极端的方式讨回公道的人。
而温雍也不愧是雷厉风行的老温总,办事效率高得惊人,十几天就搞好了转学手续。
这条道上大多都是老式居民楼,小巷道多得惊人,不怎么有出租车经过。温郁只得顺着人行道往十字路口走。
雨越下越急,在地上的水洼里打出一圈圈涟漪,豆大的雨点顺着风向往人身上刮,打湿了温郁的裤腿。
温郁这次没法再慢悠悠地走,跨着大步往家里赶,在风雨中狂奔。风卷起他的衣摆,莫名激得人有些冷。
然而当他即将跑到十字路口时,却在哗哗的雨声中听到了其他的声音。那是一种很粗重的呼吸声,还夹杂着一两句哀嚎。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向身旁的巷道。
这条巷道很深,在夜幕下显得很黑。再加上滂沱的大雨,温郁连东西都看不真切。此时路灯好巧不巧地亮起来,渲染上柔和的光晕。
至此,他终于窥见了倚靠在巷道里的那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卫衣,将帽子拉起来遮住头发。他低垂着眉眼,脸上有几处青紫。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胸口在微微起伏,挂在脸上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同雨声混在一起。
地上正躺着几个抱着胳膊痛苦哀嚎的不良少年,不断叫唤着“疼”。
温郁猛地一怔,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那人感受到他的目光,侧目朝他看来。
深邃的眼眸中不见任何感情,却烙下温郁微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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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等大脑回过神时,雨莫名变得小了些,倚靠在巷道里的那人也扯了扯帽檐,准备离开。
温郁平时虽然开朗,但不是个社牛的人,一般做不出叫“不熟悉”的人留下这种事。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哪儿来的勇气,以往受损了的声带声带突然跟复原了似的,猛地开口叫住他。
“等等!”
宋屿刚被这些混混挑衅过,心情自然算不上好。更何况温郁那双漂亮的杏眼几乎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红了,这种情况下宋屿只能当他是存心找茬的仇人,自然没停,绕过扭得跟蛆似的混混们往巷道里走了两步。
月色将整个榆夏照得朦胧,温郁在雨幕中挪动脚步,伸出那只上一辈子就想伸出来的手,做出那件上辈子就想做的事——
他的步子越发快,水洼中的水滴随着他的步伐向四处飞溅,在地面上空划出一道道漂亮的线条。
宋屿听着混在雨声中的急促脚步声,正打算回头看看温郁想要干什么,却在转头的一瞬间,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一阵温热攥住。
宋屿怔愣良久,由于太过惊讶,竟忘了挣脱开来,只是任由温郁修长白皙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腕。
他还发现温郁刻意注意了力道,既能抓得住人,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宋屿将落在自己手腕处的目光移向温郁的脸。
温郁眼尾的红晕还没有散去,明亮的眼里却染上了路灯的昏黄光晕,以及宋屿那张略带惊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