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
“鼻炎,”林乔吸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正常一些,“你开下门。”
“什么事?”
叶知晓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林乔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用上了提前编好的理由:
“林老师让我给你送卷子。”
叶知晓不说话,她马上反问:
“外婆吃饭了吗?”
他不接话,呼吸陡然重了几分。
那就是没吃。
林乔心里有了底,继续谈判:
“我在便利店买了便当,开门。”
她开始庆幸在等待出租车到达约定地点的那段时间,鬼使神差想到叶知晓生病可能没办法做饭,转头去买了两份便当和一碗热粥带着。虽然是速食的品质,总归比饿肚子强。
咔哒。
防盗门锁应声而开,咒骂声劈头盖脸袭来。这一次,林乔特意先往旁边让开一步,确认没有不锈钢碗飞出来后才走进门。
叶知晓背靠着发灰的墙壁站在玄关处,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脖颈泛着病态潮红。林乔见他神态疲惫,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便没多问什么,绕过他径直走向那张被岁月蚕食得面目全非的餐桌。
老太太盘腿坐在床尾,怀里抱个脏旧的枕头,喃喃低语唤“茵茵”。林乔没问茵茵是谁,只是埋头拆开包装,将一份便当和一双筷子递过去。
老太太缓缓扬起头,浑浊的眼珠一瞬泛起光亮。她搁下枕头站起来,郑重整理一番衣领后,热泪盈眶地接过那份便当。
“谢谢警察同志!”她呜咽说着,枯朽的双手将便当攥得很紧很紧,仿若那不是一份食物,而是,某张写有谁名字的荣誉证书,“谢谢你把我家茵茵的救命钱找回来!”
林乔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错位的感谢,她下意识后退摆摆手,叶知晓则已经挡在她和老太太之间。
“不用理她。”
他语声很冷,冷到林乔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对她还是对老太太说的。
叶知晓打开便当的盒子,从床头的搪瓷缸子里抽出那把几乎包了浆的勺子塞进老太太掌心。方才还一脸虔诚的老太太在拿到勺子的刹那像是换了个人,一手捧起餐盒安静地吃起来。
林乔顺手又打开了那碗余温滚烫的粥,推到叶知晓面前:
“你也吃点东西。”
对方没理会她的好意,自顾从塑料袋里翻出购物小票,在手机上输入金额。
微信提示音响起,80块到账,比小票上的金额多了一倍,刚好是她打车来的车费。
“两清。”
叶知晓言罢,瞥了一眼那扇虚掩的防盗门。
林乔明白,他是在下逐客令。
她不作声垂下头,因此看到他右腿裤管卷到膝弯,脚踝比之前更肿,一大片青紫蔓延到小腿,膝盖上也有几处新添的擦伤。
“怎么更肿了?”
她不由得讶异问。
叶知晓好像无甚所谓,弯腰拂下裤管遮住伤痛。
“去医院。”
林乔话里难掩愠怒,他却依然没当回事,拖着一条腿去开门:
“和你没关系。”
防盗门吱呀呀哀嚎,林乔莫名生出一股坚定,上前抓住他的衣角:
“那你把我的冰棍吐出来。”
叶知晓一愣,林乔接着说:
“吐不出来就去医院!”
叶知晓一字一顿回绝:
“不、去。”
两人僵持不下,林乔回头看了一眼专心吃饭的老太太:
“严不严重你自己清楚,如果你倒下,谁照顾外婆?”
叶知晓坚硬的眼神顿时软了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揉了揉皱巴巴的袖口,旋即一瘸一拐朝那间没有窗的卧室挪过去:
“我换身衣服。”
急诊诊室内,医生对着彩超报告直摇头:
“软组织损伤引发感染,先住院输三天液观察一下。”
“不用,”叶知晓头也不抬,“开点儿止疼药,最便宜那种。”
医生皱起眉头,圆珠笔猛戳桌面表示不满:
“有病治病,小小年纪吃什么止疼药。”
林乔见状,主动接过医生递来的单据:
“我去缴费。”
她攥着一沓单子正要转身,叶知晓却突然扯住单据一角,缴费单在两人手中绷成一条颤抖的弦。
叶知晓的指节抵着“金额”那栏数字,青筋在手背的皮肤下扭成死结,从牙缝里堪堪挤出几个字:
“我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