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没急着向他说明这一切,趁老太太还能维持平静,抓紧喂完碗底最后一勺鸡蛋羹。
叶知晓反手关上门,在玄关磨磨蹭蹭脱着外套,一句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都没问出来。林乔将空碗放在一边,抽出一张新买的消毒湿巾擦拭旧木桌上的食物残渣。
“林老师批的假,”不等对方问,她主动解释,“早上和中午我们过来帮忙,晚上是林老师和社区的志愿者陪护外婆。”
叶知晓来不及细品这话里的“我们”代表什么,陆望川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身上系着透明的一次性围裙,一双崭新的限量版篮球鞋踩在被油渍浸包浆的瓷砖。
他站在那儿,与屋中纷杂格格不入。
唯一与他画风相同的,是不远处的林乔。
所以,“我们”,指的是她和陆望川。
叶知晓眸中涌上的温柔一点一点消失,表情淡漠。
林乔把用过的湿巾丢进垃圾桶,立刻解释:
“别人不知道,林老师对外说我们两个参加学校的班干部培训。”
叶知晓眼神稍放松了一些,却依然未曾从林乔脸上移开。
林乔看出他生气了,气她把他的私事广而告之。可她好像只猜对一半——
毕竟,他那张臭脸分明还给她摆在那儿。
“陆望川,”她说得大义凛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外婆吃完饭了,你去打个车,我们回学校顺便把他送回医院。”
“好。”
陆望川不多废话,取下围裙叠好塞进厨房的柜子里,拎起客厅地上的书包先出了门。叶知晓很配合地侧了一下身子,陆望川擦着他的肩膀经过时,又向后仰了仰脖颈。门外的光线从两人的间隙漏进来,在地面投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将影子劈成互不触碰的两半。
哐。
陆望川离开后,老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深深浅浅的呼吸。
叶知晓背靠门板,看着林乔的眼睛问:
“他怎么来了。”
“是林老师让他和我一起来的。”
林乔的声音很轻。
但足够浇熄叶知晓心底残存的、不知名的星点怒火。
“嗯。”
叶知晓答得太快,甚至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待对上林乔眼里晕开的笑意,才欲盖弥彰般移开视线。
“不生气了?”
“谁生气了?”
“狗生气了。”
“……”
看来学习好还是有用的,斗嘴的时候能一招制敌。
叶知晓背靠鞋柜,别过头不再看林乔,揣在裤兜里的手却反复摩挲着什么。林乔看见那东西露出的一丁点儿包装,似乎是一只未拆封的医用口罩。
她把藏在衣兜里的口罩往更深处压了压,特意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纷飞的尘土和花粉,继而直勾勾地盯着叶知晓裤兜里飘出的一角包装纸:
“有口罩吗?”
叶知晓蹙眉:
“又不带?”
林乔耸耸肩膀故作无奈,然后心安理得地接过他递来的那只口罩。
陆望川叫的车来得很快,为了避免不小心碰到伤病号,林乔特意把他安排坐在副驾驶。早高峰时分,回医院的路有些堵车,叶知晓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后视镜里的林乔,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没戴口罩的话,她来的时候是怎么穿过小区里那条花粉浓度惊人的路到他家的?
现在才想通,显然已经晚了。
他刚好预感她今天可能会来,所以提前在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个口罩。
所以她“刚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