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刺穿操场的静谧,林乔终于掀开校服伸了个懒腰,被袖口皱褶压出的红痕在脸上交错几条。她盯着身边的陆望川看了三秒,带着鼻音开口:
“找我有事吗?”
陆望川哑然。
林乔默不作声的时间里,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大约她在为了倒数第二的排名伤心难过,抑或遭受打击后身心俱疲,一蹶不振。
万万没想到,她是真的睡着了。
而且睡得挺香。
“没什么,”陆望川率先起身,掸了掸校裤上沾的草屑,“我们回去吧。”
林乔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边走边醒盹儿。
蓦地,她停在主席台巨大的阴影里,陆望川顺着她的目光回头——
空荡荡的主席台下是校篮的荣誉墙,一张叶知晓跳投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林乔仿佛对那张照片笑了一下,盛夏悠扬的蝉鸣声,刹那震耳欲聋。
回到教室后,林乔第一时间找到座位滑进去,趴在桌上又要睡。朱乐吟见状,硬是薅着头发让这场美梦化为泡影:
“乔乔,你什么时候成‘纯困战士’了,难道你表达难过的方式是睡觉吗?”
林乔打了个哈欠,好笑反问:
“我难过什么?”
朱乐吟缩进外套袖口中的手指了指浮在她笔袋开口处的成绩条,小声安慰:
“你不用故作坚强。”
林乔反应过来,两手撑着额头无奈道:
“我从头和你说。”
朱乐吟对林乔的家庭有所了解,林冠霆和乔雪薇联手创立了一家集团,规模不算特别大,家里条件勉强到达优渥标准的及格线。他们工作忙,平时对林乔的照顾不算多,出于歉疚和亏欠,从小到大的教育方式都格外开明。比起林乔的学习成绩,他们更在乎女儿是否过得顺心如意。
即便如此,朱乐吟也根本无法相信,乔雪薇居然会在月考前的十一假期执意带林乔去旅行,林冠霆甚至说出“考试算什么,及格就行”这等鬼话!
林乔两手一摊,耸耸肩膀:
“所以,我不仅没复习,还被他们俩强行拉着熬了七天夜……现在能让我睡一会儿吗?”
朱乐吟木讷地摇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太离谱了乔乔,你家果真只有你一个正常人!”
“……”
叶知晓靠在教室后门时,林乔指尖旋转的碳素笔恰好滑脱,滚落课桌,掉在两人座位之间的地砖上。
“你不是在我前面回来的?”
她诧异问。
叶知晓校服后背洇着汗,右腿裤管蹭满墙灰,她猜到他回教室的这段路不太好走。
然而对方仅淡然一瞥那支横过界的笔,神色凛冽:
“出来一下。”
林乔没顾上捡笔,直接跟着他出了门。
“林乔。”
叶知晓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林乔心跳漏了一拍,想应声却卡在喉间,唯有朝他点头。而接下来的话,却瞬间冻僵了她的骨血:
“以后,不需要你帮我。”
“你怎么了?”
林乔猜到他或许误会了什么。
走廊尽头,校工在收拾垃圾桶内的杂物,叶知晓转头看过去,晦暗光线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之前、现在和未来都是。垃圾该在垃圾桶,但你不属于那里。”
预备铃和数学老师同时进班,林乔只好暂时压下所有解释作罢。
叶知晓扶着椅子半摔进座位,牵扯到脚踝的伤,疼得蹙起眉头。林乔笔尖顿了顿,取出书包侧兜的薄荷糖递过去:
“吃糖会不会好一点?”
是他买的那盒。
叶知晓看都没看一眼,凭感觉接过糖盒,反手丢进了后门处的垃圾桶。
金属糖盒迅速在垃圾中沉没,无声无息。
整堂数学课,叶知晓一个字没听进去。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几条混乱的痕迹作为掩饰,藏起他始终偷偷瞄向林乔的余光。
她似乎半点儿不受影响,一言不发追随板书做笔记,沉静双眸盯着黑板和数学老师头顶闪闪发亮的“地中海”,心无旁骛。
这是她今天第一节没睡觉的课。
下课铃突兀响起,数学老师简单布置作业后,抱着保温杯走出教室。他前脚刚走,林乔就从椅子上弹起来,径直走向后门,在朱乐吟惊诧的目光中,把手伸进垃圾桶。
她拨开挡在最上面的废纸和几块果皮,艰难取出那枚银亮的糖盒。经过45分钟的“腌制”,糖盒上已沾了几处黏稠的果汁,她从桌兜里抽出一张湿纸巾反复擦拭干净,每一处细微角落都不曾遗落。
继而紧紧捏在手里,瞪着叶知晓,一字一顿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