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响动,他抬眼看到我们,将指缝里夹着的半支烟摁断在象牙烟灰缸里。
“请坐。”他声音沉沉地开口道。
日吉若拉着我在榻榻米上跪坐下来,身穿和服的女招待端上来两杯茶后就离开,山崎浩司对日吉若使了个颜色,离开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这整个房间就剩下我们三个人。
日吉稔和日吉若两兄弟先开口讨论了一些组内的事务,好似忘记我这个外人的存在。
不知道该不该听,为避免尴尬,我低垂着眼睛,将目光放在了整间茶室的装潢上。
日吉稔大概是很喜欢和风,整个茶室都按照传统和风布置,连个椅子都没有,只有及至小腿肚的茶几和放置在榻榻米上的蒲团。
可是我最讨厌的就是跪坐。时间一长,腿和膝盖又酸又麻,我忍不住想要变化个姿势。
小心挪动自己的双腿和屁股,本想悄悄进行,不料下一秒钟,膝盖就撞上了茶几,桌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连带着杯子和杯底撞击也发出瓷器清脆的撞击声。
日吉稔和日吉若停止交谈,同时将目光看向我。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我脸上扯出一个尴尬的微信,内心悲嚎。
“阿若和小晃都承蒙藤原小姐照应。”安静半晌,日吉稔目光向我看来,口吻很温和。
对我来说不过半个多月,对他而言十年弹指一挥间,他比十七岁时轮廓倒是深刻不少。
依旧和日吉若相似到百分之八十的五官样貌,二十七八岁的男人,骨架不似少年时那样单薄纤细,眉宇间也没有了年少的张狂和傲气,气质内敛,举手投足之间成熟稳重了许多。
好似一把剑,刚出炉时剑锋毕露,锐不可挡。随着岁月的沉淀,锋芒不在耀眼夺目,但却多了沉沉杀机,变得愈发嗜血冷酷。
左手交叠在右手上,我没有说话,十七岁女学生在经历这样一场事故后态度应该是沉默和怯弱。
日吉若见我不说话,眼光下落在我交叠着的双手上,觉得我大概可能是紧张,表情柔软了下来。
“藤原,别怕。”
日吉稔看着我们的互动,勾起唇角笑了笑,“我找你来没别的意思,你救了小晃,我内心十分感激。”
我听到他提到日吉晃,下意识问了句,“他怎么样了?”
“他已经没事了。我知道,你们是同类。”
我心里轻颤一下,又强自稳住,眼角余光扫见日吉若微微紧握的拳头,上面青筋绽起。
日吉稔看着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作为回报日吉组会在你需要时为你提供保护。”
我摇摇头,低头沉默着,心里却一阵冷笑,日吉组的保护,说得好听,不过是想要招揽我为日吉组效力罢。
如果不是我对十年前的他有些许了解,知道他是一个为了日吉组不惜牺牲一切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那些暴徒在我的歌声中自相残杀;如果不是看到那些所谓的心理测试题;我也许真的会相信他所谓的保护。
“还是你想要点别的什么?”日吉稔态度依旧温和,带着点诱哄的语气。
“阿若很在意你,你们又是同班同学,不如让他来保护你好吗?”
“是保护还是监视?”我觉得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绷断了。
是不是别人不生气,就把别人当傻子。
“深夜你因为睡不着而来到阳台边上欣赏外面的风景,这时候你看见下面有一个男人正用刀刺死一个女人,为了报警而拿起手机的你忽然间和那个男人对视了,那个男人边盯着你边抬起手指向你指了几下,他是何意呢?”我面无表情的复述出心理测试题的原题。
“你是小偷,那家的主人睡醒并发现了你,而且和你四目交接的情况下他自己走入一个没有锁的衣柜中藏了起来,你身上带着刀,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日吉稔唇边的笑意凝固了,日吉若则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psychopath测试题,”我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真的当我不知道,是打算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再度送入精神病院吗?”
“为了替你的儿子保守秘密,反正在那里我说的话没人会相信。”
不愧身居高位已久,日吉稔难看的脸色只是稍纵即逝。
“永和会死了那么多人,你不也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如果我真的有心,那么你现在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到底是监视还是保护,你真的不明白?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明白,打算成为失去神志的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