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领命,韩时殊被人架着拖下去,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回荡在刑部正堂:“郑德厚你不得好死!还有你……背信弃义!”
他死死瞪着刑部侍郎,声音戛然而止,应是被人堵了嘴。
谢隅目光扫过堂上众人,御史还在兢兢业业翻看账册,刑部侍郎已然缩至角落,如丧考批。
他侧首看向秦悦,下意识去牵她手。秦悦吃痛地收回:“嘶,等等。”
察觉到她反常,谢隅捉住他手腕将长袖掀开。
白皙如玉的手指此刻布满伤痕,指节处因大力挤压肿成几个鼓包,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轻,仔细一听,隐隐藏着些压抑。
这一看就是受过刑的手,刑部正堂顿时鸦雀无声。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用力,唤了一声:“谢隅,你先松开。”
谢隅眼底骤然涌起一片阴鸷,剑眉紧缩,唇边却泛着杀人灭口的笑意,脸上表情实在颇为诡谲。
他看向刑部侍郎:“你用刑了?”
简单四个字让刑部侍郎瞬间面如土色,他分明看见谢隅那双眼睛里翻滚着嗜血的暗涌,连忙道:“下官不敢!”
他身子又伏低了些,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便是借下官十个胆子,也断不敢对秦姑娘用刑!她在牢中都是单独关押,好菜好饭供着,下官绝无动刑之意啊!”
谢隅不语,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肿胀的指节。
秦悦道:“不是他,是韩时殊,他认出了我是那日在鸢玉楼的花娘,估计是想报那时的仇吧。”
她说的轻松,话语却像细微的木刺扎进他心口。他霍然起身,玄色蟒袍如垂天之云,随沉稳的步伐掠过石阶。
“很好。韩时殊倒是……很会挑时候。”
他停在垂首跪地的刑部侍郎身前,俯身问他:“有人在刑部动以私刑,你竟然不知?”
刑部侍郎声若细蚊:“下官的确不──”
话未说完,头上的官帽便被掀翻在地,谢隅扯着他头发迫使他仰面回答,“继续说。”
他头皮被扯得发麻,几乎要被连根拔起,整个人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下官真的不知韩少卿昨日曾进过大牢!此事下、下官定会细查!还请王爷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当真不知?”
谢隅显然不信,手上力道又添了几分。密密麻麻的锥心之痛从头皮渗入,刑部侍郎鬓角已经有被扯动的鲜血缓慢渗出。
秦悦倏然起身:“他应该没说谎,牢内送来的瓜果都很新鲜,确实没苛待我。”
御史也放下手中账册:“殿下,此乃刑部正堂,门外尚有百姓围观,万不可失体统!”
谢隅偏头看向秦悦,后者朝他点了点头,内心疯狂默念劝他冷静。
他冷哼一声撤了手,“帮着动刑的狱卒,你知道该怎么处置。”
死里逃生的刑部侍郎高呼定会严惩。
“退堂。”
……
车厢内熏着安神的雪松木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谢隅执起她手,接过陆眠递来的伤药小心翼翼涂在她红肿的手指上。
“嘶,你轻点。”秦悦咬住下唇,被这刺痛惊得呼出一声。
谢隅来之前她还没觉着有什么,忍忍就过去了,除了昨晚疼的她一宿没睡着。
可如今被他照顾着,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
一个人的时候只能靠自己,内心自然强大。久而久之,这份独立也便融入骨髓。
可人一旦有了依靠,便会不由自主地软弱。因为那个人会传递一个信号:你可以向我求助,向我诉苦,向我敞开心扉。
晶莹的泪珠突然落在手背,碎成六瓣。
她头一回在谢隅脸上看见惊慌的神情,牵着她的手甚至不住轻颤。
“怎么了?太痛了?”
转变的太快,上一秒还在扯人头皮放狠话的谢隅,下一秒就给她擦起眼泪来了。
其实还好,药膏冰凉缓解了她不少痛觉。可她还是止不住地落泪,像是溃堤的洪流泛滥如织。
“痛啊,痛麻了。”
她笑着哭,表情别提有多奇怪。
可谢隅却当真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秦悦:“……”
吹一吹都不会嘛?自己没谈过,难道没见过别人谈?
对面的人愣了几息,随即执起她的手轻轻朝伤口吹气。
指节传来阵阵凉意,连带着她那份不安与委屈一并化作惠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