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呵呵笑道:“我手受伤了,没力气。”
谢隅听罢,伸手包裹住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联结的拶子骤然收紧,韩时殊齿尖顿时溢出一声惨叫。
“啊──!!!”
叫声回荡在封闭的暗室,秦悦皱了皱眉,将手抽出来,讪讪道:“我干不来这事,还是你们弄吧。”
说完她又打量一番被铁链捆缚的韩时殊,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看得出受了几道鞭刑和烙刑,比先前在她身上伤的重了不知多少倍。
好在谢隅没有逼迫的意思,他将拶子随手一扔,淡淡道:“那便掀了甲,再砍尾指。”
陆眠等一行人已经将短刀备好,秦悦内心咯噔一声,忙道:“等等等等,别给人折磨死了。”
她疯狂给谢隅传递心声:他不是牵制韩相的筹码之一吗?要死也不能现在死吧!
谢隅道:“小伤,死不了。”
秦悦:……重新定义小伤!
为了不被这残忍的画面玷污眼睛,秦悦当即决定离开地牢。
浑身接收到太阳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仿佛被圣光照耀了一般。地牢实在太过阴湿,比她之前去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为何,明明是夏日,暗阁上方却有层云密布遮蔽大片日光,无论何时都是阴沉沉笼罩在山林之间,温度也较外边低不少,若非这个时代科技点数太低,她定会以为是装了奢侈的室外空调。
谢隅跟在她身后出来,见她抬手遮眼,似在寻找从阴云中漏出的天光,便问:“晒太阳么?”
“晒!”
主塔机关再度开启,这一次是通往塔顶的道路。
塔顶外廊早已摆好两张竹编躺椅,圆案上还有新到的冰镇荔枝饮。
冰饮下肚,她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手执蒲扇轻扇了会儿,又盖在脸上遮光,觉得许久未曾如此闲适过,整个人也昏昏欲睡。
就在意识即将沉落时,信鸽扑翼的声音传来,她微微偏头,半张脸从蒲扇中探出去,便见谢隅倚在玄栏上拆开信条。
她随口一问:“谁寄的?”
谢隅道:“林晔臣。”
秦悦思忖片刻,算算日子,大将军也该解甲还乡了,应当是告别吧。
谢隅不置可否。
信条上写着,青岚关外,给他留了一份大礼。林晔臣所求不过全身而退,如今得偿所愿,自当有重礼奉上。
这份大礼他心知肚明。
但现在还不到拆礼的时机。
他对身后人发问:“太后寿宴,你想去么?”
秦悦垂死病中惊坐:“能不去吗?”
谢隅挑眉:“当然。”
“那不去。”她再度躺下,“我算是发现了,宫里这些宴席存心不让人好好品尝美食。”
每次举办什么活动都要勾心斗角一番,吃个饭还得防止天外飞箭,揪心的很。只要不是强制要求,能推则推。
谢隅点了点头:“也好。”
他放飞信鸽,视线追随那抹白色穿行在昏暗的院落间,见它飞出暗阁,掠过青郁的树林,往远处的京都内城而去。
护城河绕京而流,水面碎金浮动,木舟驶过时在河面拖出长长的涟漪。
“不是晒太阳吗?怎么站着不动,看风景?”
秦悦起身来到他身旁,顺着他目光朝前望去。这下,她算是明白谢隅为什么干杵着。
“这儿还真是最佳观景台。”
视野开阔,可将京都尽收眼底。
谢隅嗯了一声。她又打趣道:“以前你会不会也时常上来看风景?”
“不会。”
他额前碎发随高处暖风恣意轻扬,目光极远,“我从不看风景。”
秦悦笑道:“那看来我还是改变了你一点儿的,至少现在有心赏景了。”
她抬手盖住他双眸,“闭眼。”
谢隅不解:“怎么了?”
“照做就是,听我的没错。”
他乖乖闭上。
秦悦语调欢快,像是诱导:“怎么样?有感受到什么吗?”
谢隅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话调动全身感官,耳畔是山风路过时与绿叶摩擦的沙沙声,偶尔混着一两声檐角铜铃。
遮在双目的手移开,眼皮上蓦然染出一片橘红,仿佛隔着纱幔看烛火。
渐渐的,日光的温度从眼皮、脸颊,乃至全身的皮肤渗透进来。
像是浸泡在天地汤池中,山河尽在眼睫中长眠。
睁眼时,刺目的日光让他眯了眯眼。
“舒服吧?这才叫晒太阳嘛!”
他垂眸看向身旁之人,圆润杏眼此刻弯弯如月,蒲扇还在胸前轻摇,晃得她发丝与身后那些广阔的景象融为一体。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陪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