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从萧晏的心中一闪而过,却又无比震撼,他似乎将师父的事情撬开了一个缺口,想要往里一探究竟,可是师父是否想要让自己窥探呢?师父与世长辞时那满足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宁静。这份宁静是否要由自己亲手打破?这一刻萧晏的心绪如麻交织缠绕在一起,眉头不自主地蹙在一起,眼眸中隐隐流露出忧愁。
李珏看到萧晏为唐隽的事情忧虑至此,心里也很愧疚。“萧晏,萧晏。”他一直喊了几声,萧晏才返过神来。“你也不用为唐大人的事如此忧虑,我同你一起想办法。”
“你先回去吧。”萧晏闭门谢客,李珏一下懵在原地,问了声“什么?”
萧晏将李珏往门外引,还动手推了两下,李珏就在不可置信的情况下走了,闭了门,他还对着里面大喊了一句:“那唐大人的事情到底怎么说?”李珏在门口蹲守了一会儿,见真得不到回应,方不甘心地离去。萧晏就这样一个人在树下坐了很久很久,季语姝远远地看着,不去打扰。
到了暮色沉沉时,萧晏从树下挖出了两坛子酒,形单影只地往大理寺的牢房走去,他凭借着不凡的身手轻而易举地撂倒了门房的侍卫,手指轻轻捻动,便将牢门的锁打开了。唐隽气定神闲地缓缓睁开眼,见到来人也不吃惊,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你来了。”
“听唐大人的语气,似乎并不吃惊在下的到来。”
唐隽苦笑一声道:“我为何会吃惊,从和硕公主百般要走那幅画开始,你们就已经知道那幅画的来源或者说秘密了不是吗?只可惜,你们想要的答案我没有。”
萧晏缓缓地给他斟了壶酒,推至他面前道:“唐大人未必没有答案,只是大人不肯给,或者说大人疑心这个答案,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准备把这个答案吞下去了。”唐隽面色微微一沉并未接言,只是把一口辣酒一饮而尽。
萧晏看着桌上本就放着一坛酒,上面的红绡头都未拆,萧晏略挑了挑眼皮,笑着打趣道:“看来已经有人来款待大人了,是在下来晚了。大人何故不喝?还是大人也知道这是一份断肠酒?”说着,萧晏从怀中拿出了一朵色泽艳丽的凤仙花,唐隽的脸又沉了沉,他放下酒碗,舔了舔唇,道:“萧晏,如若你是来同我一起喝酒的我欢迎,如果是来套话的,恕我不能奉陪。你讲的话我也不甚能听懂,便请回吧。”接着唐隽也不看他,挥了挥衣袖,请他离开,还不忘加一句,“出去的时候把门锁好,把另一坛子酒留下。”萧晏看了看怀中的酒,又看了一眼唐隽,便问了一句:“值得吗?”
唐隽虽过中年,但眼眸仍存一分少年气,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唐隽笑着问他:“萧晏,你现在也正深陷其中,若让你付出于此,你可会觉得值得?”萧晏不再说话,便将酒坛子留了下来。到了声珍重,便此离去。
直至第二次清晨,只道大理寺监牢这边火光冲天,起先是一缕黑烟缓缓升入空中,后竟如一条黑龙一般,夹杂着火星子,直冲云层。众人都惊慌失措,救火队前往救火,可是奈何火势太大,还没冲至前面,就被火舌逼退,滚滚热浪在空中翻腾,脸上有一种被烧干裂的感觉。
这件事很快就传入了朝堂,满朝皆是震惊,皇帝问了一句:“唐尚书眼下如何?”
大理寺负责汇报的人战战兢兢,颤抖着声音回道:“启禀皇上,唐尚书当场便没了,被掩埋在大火中,连尸身都没找到。”皇帝眉头隐隐怒气,捏着椅子扶手上的龙头,忽的一声拍落下来,问责道:“汝等可有看清?大火如何起的?”
这大理寺卿背上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用鹤纹官服瞧瞧擦了擦额头,吞了口口水吞吐道:“回禀圣上,火是今天临近清晨起的,救火的人看到了火是唐大人自己放的,他把酒倒在了身上,然后在自己身上点火。救火队想去救他,他就拿着酒坛子向前威胁别人,不许救,那时候他身上还在着火呀,连表情都被融化了。后来他就把酒坛子里的酒全又倒在自己身上,瞬间就成了火人。好好的一个人活活被烧成了炭呀。”
众人愕然,有些胆小的听到浑身战栗,李珏听了之后当场差点呕了出来,然后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没想到昨日还意气风发的同僚今日就变成了焦炭,李珏的内心无比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