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鹿角区附近有一片工业区,工厂以制衣业、塑胶业、玩具业、钟表业为主。
早上,夕薇今天打算去一趟深鹿角区,跟那位包租婆说一声不再租借,才来到附近这片工业区。
此时不少人聚集在一家塑胶业的工厂前,四周人声沸鼎,看似十分繁荣。
夕薇把单车停在一旁上锁,挤开人群,想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又死人啦,呢间久西宝真系冇谱既!”站在夕薇左边的热心大叔对着前面指指点点。
“啋过你把口,仲有救啊,死咩死!”右边的壮大婶瞪了那大叔一眼。
夕薇听了一会,弄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一家叫久西宝的工厂的工人在工作期间突然晕倒,本来晕倒不算是大事。只是发生在久西宝,就不平常了。
久西宝一磅胶花由九毛多减到不足六毛,工资下降了三分之一有多,为了生活费工人只能增加工作时间。曾经工人也和资方交涉无结果,不过得到的结果是“要么干,要么走人”。
爱做不做,没有遣散费没有任何补偿和节日假期,不干就没饭吃,有病都不敢看,撑着病体继续干。
这样的事件在这个月多次发生,目前已经死了十几位工人,才有今天街坊们都出来指点的场面。
“嘀——呜——嘀——呜……”
一辆白色的救护车远远驶过来,人群自觉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白色上衣的救护人员带着口罩,拿着工具包和担架从车上下来。他们来到晕倒的人跟前,蹲下检查他的意识、呼吸、脉搏、瞳孔等,为其挂上盐水和面罩,然后将病人扶上担架。
其中一名救护人员看似年资颇高,问现场:“现场有家属吗?”
一个妇人脸上满是焦急,眼眶红肿,上前,“我是他老婆。”妇人又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青年说,“这位是儿子。”
那名救护人员伸出手掌,向上扇了扇,“茶水。”
“今天身上只有这么多,通行一下吧。”
救护人员皱着粗厚的眉,看似不太满意,然后问了病人一些状况和病史,病人家属连低头回答,好声好气,姿态卑微。
病人被抬进救护车里,家属连忙跟上去,却被那位年资颇高的粗眉救护人员阻拦。
“加多一位,座位费。”粗眉救护人员说。
最后妇人上去,青年留在外面,一脸愤恨。
一位较为年轻的救护人员见状,不赞同般地拧起秀气的双眉,想要说什么。视线触达组长警告的眼神后又焉了下去,低头沉默跟组员关注病者的各项数据。
夕薇沉着脸,看不下去,正要上前,却看见一抹隐在暗处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瞬,最后收住了脚步。
一位带着贝雷帽的少年正混在人群中,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帽檐压得很低,相机挡在脸前,让人看不清神色。她凝神一看,认出了对方。
是宇浩在二队的朋友。
随后夕薇从口袋拿出钱,交给身旁的大婶,“大婶,帮我把这些给他们吧。”
妇人手上突然多了些钞票,正想拒绝让对方自己给,抬眼见夕薇已经混进人群里离去,背影已经快看不见了。
她喊了几声,见人并没回来的意思,见救护车快要走了,连忙代替那位女子把钱交给了家属。
*
下午的酒馆十分冷清,没有客人,只有吧台的小哥在收拾东西。
夕薇熟门熟路地来到包间,开门便是夏彤的开怀大笑。
夏彤正捧着一本漫画杂志,笑得眼睛都睁不开。沈维亚和宇浩坐在桌子边,玩着积木叠叠乐。
“突然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夕薇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下,也加入了堆积木的游戏。
沈维亚端详着眼前的积木,中层快被她跟宇浩挖光。
“嗯,明天我们就得回去了。”沈维亚试了试中上层松动的积木,说:“组织需要我们去协助一下别的组,陇泉这边没有我们需要干的事情了。”
“明天?那么急么。”夕薇略征。
“嗯,似乎最近行动加快了,你们应该该觉得到吧。”沈维亚拿出一块侧边的绿色积木。
“周围的空气比以前烦躁,街上的骚动多了。”宇浩说道,他极快抽出一条红色的积木,然后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了下自己的看法。
“空气变得烦躁了。”
按他以前的话来说,他这是在感觉、品味城市中的空气,一种由人与人之间的情绪形成的氛围。
“我今天街上看见二队的人了。”夕薇看了一眼宇浩,“看到你好友了。”
夕薇也将今天的遭遇略微说了下。
“最近小心点吧,还有别的势力趁乱混进来。”沈维亚提醒大家,向夕薇昂首,表示轮到她抽积木了。
夕薇试了试底盘的积木,那里还一条积木都没被拿。她直接抽出底层左侧的积木,打算待会把右侧的也拔了。
“其他没什么事情了,大家今天回去收拾下,到时候有人接应。”沈维亚补充,“回去大家都处理一下剩下的事,明早三点准点走,到时候有人接应。”
“太好了,终于不用做狗了。”一旁的夏彤听到这,四格漫画都不看了,像死狗一样摊死在躺椅上,“你们是不知道那吉尔夫人多龟毛,她女儿还好,她真的是……我只能尽量避着点走。”
“回去就整个吊丧借口,听着就晦气的借口,让我赶紧滚回家。”夏彤眼含精光,脑里已经在想跑路的理由了。
宇浩瞥了夏彤一眼:“那你赶紧酝酿下情绪挤点泪先,免得露馅,你看你嘴巴都咧到后面去了。”
他两眼一翻,无情指出之前跟她搭档时的心酸:“之前不知道谁自称‘待提名影后’,现场就直接扑街,溺水演成狗刨。”
“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待会就买点洋葱回去切切。”夏彤不服道,“那次只是失误!失误!”
她举起手里的东西做样子要扔过去砸他,想起手上拿的是漫画杂志,又放下手,心疼般地抚平封面上的皱折。
两人一个玩着积木,一个看着漫画,嘴上不停讥讽对方。直到“嘭”的一声,桌上的积木塔倒了,积木条洒落在桌面。
夕薇把三原色的积木条重新堆砌成塔,夏彤也决定加入战场,坐在夕薇旁边。
即便任务有多紧张,生活的琐事有多烦人,总有松一口气的时间。
小小房间的置物架上,放着飞行棋、扑克牌、竹签、大富翁、五子棋、波子棋等游戏,这些都是他们聚在一起,就必玩的游戏。
矮书柜放着夏彤爱看的漫画、杂志和小说,墙上挂着沈维亚的飞镖盘,矮柜子边上放着宇浩的卡通人物模型和交通工具模型。
挤一点时间,与相伴多年的队友玩点儿时的游戏,别有一番纯粹的乐。
新的一轮游戏开始,夏彤扭头,看见夕薇额前冒着细汗,奇怪地问:“小夕怎么穿起毛衣了,还高领……不热吗?这里开了暖气的。”
夕薇不着痕迹地拉了下领子,确保领子没有滑下去,“今天出门觉得有点冷,就穿上了。”
“哦哦,小心点可别感冒了,最近确实又冷了点。”夏彤说,“这里都是自己人,热就换下来就行。”
“没事,懒得换下来了,待会都要走了。”
……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六点多的陇泉,大家正在回家的路上,永顺区的四周也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
不同于白日面对外人时的疏远和冷淡,回到家的莫里森卸下了心中所有的距离。
推开院子前的栅栏,锃亮的皮鞋踏在弯曲的鹅卵石小径,穿过泛着粉的紫薇花丛,微黄的路灯照指引他回家的路,而尽头有她。
暖意从心底浮起,拧了一天的眉随着暖意舒展。他加快步伐,迫切地来到她跟前,轻声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