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当萨菲罗斯真正踏入这片禁区时，眼前的景象仍如重锤般击中他的胸口。实验区内弥漫着他熟悉的、消毒剂混合的气味，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凝结着可疑的暗色水珠。那些排列整齐的培养罐中，漂浮着的不是普通的实验样本，而是一个个被强行改造的人类躯体。

萨菲罗斯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看见一个女人的上半身与爬行动物的下肢粗暴缝合，鳞片与人类肌肤的接缝处渗出脓血；另一个培养罐里，男性的头颅被嫁接在节肢动物的躯干上，半张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最令人作呕的是，这些实验体大多都还保留着意识——他们无意识地抽搐着，被缝合的眼睑下眼球仍在转动，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组会的时间向来算不上漫长，再加上从宝条这段时间对这片实验区中所隐藏的对象研究热情高涨，萨菲罗斯可以断定，哪怕梅塔使尽全身解数，也没办法为自己争取到太多时间。

理智撕扯着萨菲罗斯，让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从那些丑陋的、却依旧可以辨认出人形的实验品上挪开视线，努力回忆着先前PHS上梅塔为自己调出来的地图，向着隐藏的中央机房进发。

说实话，正如【梅塔特隆】事先警告的那样，它对这个区域的了解极其有限——对方所提供的、整个48-C实验区的结构图真的只是在设计神罗大厦时保留下来的设计图，能够辨认的原始图像中，只有几根模糊线条标记着整片区域的承重结构与空间划分。除此之外，标注的最清晰的就只有出自对方之手的、位于深处标红的中控机房，以及经过规划的、代表着逃生路径的绿色虚线导向不同的出口。

萨菲罗斯的脚步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几乎无声，但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那些培养罐中的存在——有些还能依稀辨认出人类的轮廓，有些则已经完全扭曲成了噩梦般的形态。

可这在短短一段路中摸索出的定律，却在看到实验区深处手术室中拥有精致人形的金发少年时被打破了。

透过玻璃，他看见那个金发少年——不，那只是个将将够得上神罗征兵的最低年龄线的孩子，他正蜷缩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导管与电极，皮肤更是因为久不见光的原因变为了不正常的苍白。

手术室旁的标牌上，那张褪色的照片里，少年曾经的笑容灿烂得刺眼——金色的额发倔强地翘起，像振翅欲飞的鸟羽，湛蓝的双眼如同阳光下的米德加外那片罕有人见过的晴空。

可如今，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了。

玻璃后的少年缓缓抬头，无神的瞳孔在捕捉到萨菲罗斯的身影时骤然收缩，涣散的翠绿竖瞳如蛇般锁定了他。

咚！

一声闷响炸开，萨菲罗斯猛地后退半步。

少年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不顾一切地扑向强化玻璃，针管被硬生生扯出，带出一串飞溅的血珠。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屏障上，一下、又一下，指节很快血肉模糊，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般地重复着动作，仿佛只要能触碰到外面的银发男人，一切就能结束。

“Sephi……roth……”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像是声带被某种实验药剂灼烧过，可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可怕，穿透了玻璃上蔓延的蛛网状裂痕。他的嘴唇仍在蠕动，破碎的语句直接刺入萨菲罗斯的脑海，如同梅塔特隆的低语——

“逃吧，萨菲，快逃——你该离开这里的……你一定要活下来。”

（Run，Sephy。Run away——You have to leave……You have to 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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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ud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着浮出水面。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不是实验室刺眼的无影灯，不是培养罐里浑浊的绿色液体，而是整洁干净的宿舍天花板，身上所覆盖着的也不再是冰冷的无菌布和单薄的实验服，而是久违的棉被和柔软的睡衣，就连空气中，都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但是这安逸的一切对于早就吃到过这般糖衣炮弹的Cloud来说只能加重他的警惕，当他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而眼前发黑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还需要休息，孩子。”

那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脱去了少年时的稚嫩，跨过了变声期后走向成熟的、属于萨菲罗斯的嗓音。当Cloud僵硬地将头转向声音的来源是，撞入眼中的便是那一片银色的海，和那双对于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翠瞳。

那不是Sephy，或者说，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绝对不是他所熟识的Sephy。如果是Sephy的话，现在应该是用带着点责怪的语气，递给自己一杯温热的蜜水，然后不轻不重地给自己的头上来上一下让自己多长长记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其他人一起防备这自己。

“你……你是谁？”Cloud的声带早已因为其主人过久的昏迷而变得干涩，但瞳孔却因为受惊而重新拉回了纤细的形状，质问着面前的男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的另外两人——一个红发的青年抱臂靠在墙边，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Cloud；另一个黑发的成熟男人则递过来了一杯温度适中的蜂蜜水，示意他稍微喝一点补充一点能量。

蜂蜜水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却让Cloud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盯着那杯递到面前的液体，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同样甜腻的、掺杂着不知名药物的营养剂，和突然发病失去自由的Sephy。

“我不需要你们的伪善！”Cloud粗暴地推开了来自男人的好意，尖锐的竖瞳紧盯着面前这个大号的萨菲罗斯，“你们打扮成他的样子还要对我进行什么该死的服从性测试，我已经够配合你们了！”

“我早说过，宝条的实验品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红发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安吉尔，比起担心他的健康，你更应该逼问一下他关于萨菲罗斯的那位AI朋友的事情。”

“冷静点，孩子，杰内西斯你也是，”安吉尔叹了口气，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你已经被萨菲罗斯救出实验室，以后都安全了，现在我们正在拜托一位朋友帮你制作一个干净的身份，好让你彻底逃脱宝条的实验室。”

Cloud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安吉尔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真实的温度。这个触感太过真实，不像是实验室的虚拟现实训练。

“救出来？”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哪怕消息再怎么闭塞，我们也见到过你们身上的特种兵制服，身为神罗士兵的你们怎么会背叛神罗来救我们？”

萨菲罗斯突然单膝跪在床边，这个动作让Cloud本能地后缩。但对方那张像是挚友长大后的面容让Cloud逐渐放下了戒备，熟悉的名字让他联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发问：“安吉尔……Angeal·Hewley？那边那个红发的你别告诉我是Genesis·Rhapsodos……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我们受到的痛苦又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