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长渊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星临,补了一句,“小友,你可要抓紧时间把这条小白龙拼全了。”
听起来轻佻的口吻,话里透露出来的內容却让白星临感到沉重,他张了张嘴,然而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所有的努力本质上是为了回冢。
而他们,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
“夜深了,你们自己找地方休息吧。”长渊起身,一直立在树梢的乌鸦飞到他肩头。
衣袂轻扬,他的身影渐隐于沉沉夜色,如墨染宣纸,唯余下一缕清寒。
这方院落颇大,他们随便拣了一间厢房入内休息。
方桌上的油灯不知放了多久,竟还能引燃,一点烛火晃悠悠地燃起,给这雪洞般的屋子添了一些人气。
今非昔比,白星临的法术有了不小的长进,轻轻一拂,便扫去了满室尘埃。
今夜获取的信息量巨大,白星临还在消化,一时间无人言语,只余窗外传来的虫鸣声在一下一下地荡开屋内的幽静。
在郁九霄的印象中,白星临很少会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或许他不该将他带来此处……巫力一事,本就是他与长渊的使命,如今让白星临知晓,想必给他造成了负担。
思及此,郁九霄斟酌着词句,说道:“你不必太过忧心,此间与你的世界并不相同,巫力、魔气一直都有存在,所以如今才会有术师,由他们除魔清秽,护卫平安。”
“你是想说,这些对你们而言稀松平常,让我不必挂怀。只管寻齐你被封印的躯体,然后就安安心心回家去?"白星临听后深吸了口气,反问道。
他盯着郁九霄的眼睛,忽然倾身向前,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着,“告诉我,神子的命运究竟是什么?长渊说你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让我尽快把你拼全……这话可不像是玩笑。待你重获完整之躯,又要去做什么?”
郁九霄眸光微闪。
白星临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在陵陵岛那个封印洞里说过,封印阵用的法器不是哲罕曾茹能拿到的。所以,真正要封印你的,是巫吧?你拥有让他忌惮的净化神力,他如果要重现世间,必先除你而后快——我猜得对不对?”
这一连串的问话如同利剑,刺破了郁九霄刻意维持的平静。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此间福祸,理应不与你相干。”
“如果我偏要相干呢?”白星临气笑了,一字一顿地逼问。
郁九霄的眼眸微微睁大,他望着眼前人,竟坦诚回道:“你我本就缘起契约,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有牵连之人。你若是这般想,我自然是欢喜的。”
“……”这回答把白星临整不会了,他一脸愕然,“那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来气我?”
郁九霄凝望着即将燃尽的烛火,想起那日在封印洞里,白星临为他竭尽全力冲破封印的模样。
那时他便知道,这个来自异界的青年,早已在他心中种下无法割舍的羁绊。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想让白星临知道——神子终将化作规则之力,以己身净化巫力,守护此界安宁。
这就是宿命。
从羲和神开始就注定的命运。
而这宿命的因果并不需要白星临背负。
眼见郁九霄再度陷入沉默,白星临忍不住伸手扳正他的脸,说道:“我家还有一条家训。”
“?”郁九霄错愕地看着他。
白星临肃着脸,“那就是,不可以让矛盾过夜!”
郁九霄哑然失笑,神情颇为无奈,“我们,有矛盾吗?”
“怎么没有了,而且你知道你现在这个行为是什么吗?这叫顾左右而言他,通常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开始忽悠别人用的手段。”白星临毫不客气地说道,临了补上一句,“简直罪大恶极。”
都上升到罪大恶极了……
郁九霄默默垂眼,解释道:“确实是我思虑不周,我担心你会被巫力所伤,而与巫力抗衡是我和长渊担负的责任,所谓神子的命运只是如此而已。”
解释是解释了,最终还是轻轻一带而过。
“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关心则乱?”郁九霄侧头看他,眼眸如星。
白星临顿时耳根发烫,讪讪道:“……或许吧,”一边收回还一直扳着人家下颌的手,“我先信你这一回。”
“嗯,我不会骗你。”郁九霄轻笑。
“总之你要记着,我们是搭档,是伙伴。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跟划清界限没什么两样的话。”白星临认真说道。
“好。”郁九霄颔首应允,将昏沉的烛火移到一旁,“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们去沼泽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