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与魔族自古不两立,先生也是看在十六先生的份上才给我庇护,他并不喜欢我。”
阿梢想起了红衣先生冰冷的眼,像北原的冰,永远不会融化。
“我将木屋中的书看完之后,红衣先生便让我来了南方。”
或者说是逐出了北方。
院长先生轻叹一声,身旁的少年双眼被白纱挡住,他却能想象对方的目光穿过数年的时光,穿过风雪落在了温暖的常青城,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我去了倾海,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的爹娘是谁,甚至我还有一个舅舅。”阿梢叹了口气:
“院长先生,我不愿叫他舅舅,我不愿意相信我和十六先生和红衣先生的相遇是一个阴谋。那是我真真实实过的十四年,我不希望因为多了一个亲人,那些就变成谎言。”
真正的说谎者根本不靠谎言求生,因为被欺骗的人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拥护者。
“十六先生和红衣先生教我如何活着,他们从未提及种族之仇,也从未在我面前污蔑人族。他们只是告诉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他们都曾明确地告诉我,我是人族。”阿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如果换作是普通的魔族,甚至是域外魔君捡到了阿梢——这个人族天才符阵师的孩子——他们一定会挑拨孩子与人族的关系,利用他的天赋为魔族效力。然而,捡到阿梢的却是那条单纯的龙,那条只期望活下去的龙。于是,这条单纯的龙教会了阿梢如何生存,如何面对世界的残酷与温柔。
而抚养他长大的,是那位高风亮节、气节如兰的红衣魔族。他既不喜欢人类,也不喜欢魔族,因此独来独往,远离纷争。他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生存下来,于是让他自己领悟符阵之术,最终将他送回了人族的世界。
“他们从未试图让我憎恨人族,也从未试图让我为魔族效力。他们只是希望我能够活下去,找到属于自己的路。”阿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对十六先生和红衣先生的感激,也有对自己身份的困惑与挣扎。阿梢知道,自己是人族,但却又在魔族的世界中长大。这种身份的割裂感,让他时常感到迷茫。
“沐冬告诉我,他是我舅舅,他对我真的、真的很好,若是红衣先生想要杀他,我都愿意为他而死。”阿梢咬了咬唇,呼吸有些沉重。
“我们的阿梢有在很努力的长大,不要被所谓的生养之恩束缚了自己,最重要的是随心而动。”院长先生轻声道。
“我在观海楼上看到了一位仙人,他和院长先生你完全不一样。”阿梢讲道。
“哦,怎样的仙人。”院长突然轻声笑了,并且是笑出了声,反而换来了阿梢疑惑抬头,循声望去。
“我不记得他的样貌了,仿佛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仙人跟我说生命厚重如山,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他要我相信总有人在等着我,只为我而来。但是造化弄人,所以我才必须要闯过风雪去见他。”
阿梢微微仰起头,虽然眼前被白布遮住,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能感觉到院长先生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白布,直抵他的心底。阿梢的脑海中浮现出院长先生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柔和而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孤寂。
院长先生静静地注视着阿梢,尽管他看不见阿梢的眼睛,但他能想象到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纯粹的、充满希望的目光,仿佛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此刻,两人虽然无法真正对视,却仿佛能透过白布,感受到彼此的目光。
“院长先生,”阿梢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期待:
“你活了这么久,见过那么多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院长先生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落在阿梢身上,仿佛在透过白布看进他的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
“阿梢,这得问你自己。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便是守护人类,守护南方。而你的使命,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
“可是人有坏人,魔也有好魔。为什么人族能和妖族通婚,受龙族护佑,却无法与魔族共存呢?西玄大陆那么大,大家和平共处不行吗?”阿梢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这是千百年来的斗争了,阿梢。仇恨与偏见早已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院长先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在回忆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份沉重:
“世上再没有千古一帝,君王巫弘那样的人物了。再也没有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荡平西玄,引八方来拜的人物了。”
“所以,我必须承担起我的使命。”阿梢望着天边,沉声道。